楼望月并没有过去坐下，立在距离床榻几尺外的距离，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能出这种事，皆是红雪在我茶里下了迷药，才让宋世诏有了可乘之机。”

宋老夫人虽然糊涂，话还是能听明白的。

知晓这是要红雪的性命了。

一个红雪，无足轻重的贱妾，打了杀了，都是无妨的。

她没有拿乔的意思，立刻吩咐道，“陈妈妈，去将那小贱蹄子拿过来。”

陈妈妈应了一声，带了几个粗使婆子便去了。

宋老夫人脸上挂着笑，哄道，“莫要生气了，此事是小六做得不对，该怎么罚，便怎么罚。往后，也不会碍你的眼。”

楼望月抿嘴垂眸，语气很轻，“倘若，我要他的性命呢。有他在，宋府的门，我可不敢轻易踏足。”

宋老夫人脸色僵了僵，眼里闪过一抹怒色，不管犯了什么事，宋世诏终究是她的孙儿。

也是陪伴了她多年的人。

恼怒的时候，她也恨不得他死了算了。

可这句话，从楼望月的嘴里说出来，她觉得十分刺耳。

她不肯妥协，楼望月也不说话，屋内的气氛凝固。

宋世诚的到来，才打破了沉静的气氛。

他自然知道楼望月过来了，甚至猜到了她的目的。

红雪死就死了。

但是，他不愿让宋老夫人单独和楼望月相处。

祖母已经糊涂了，他不能让她轻易做出不可挽回的决策。

他落座后，疏离地问道，“楼家娘子可还有事？不如同我说说吧，祖母身体欠佳，怕是无法为你分忧。”

楼望月冲他露出如花的笑颜，如同艳丽的花朵一瞬间在眼前绽放，微微勾起的眼尾，如同花儿的蕊须慢慢延伸，勾到人的心里。

哪怕知道她是故意的，宋世诚还是不免晃了晃神。

有手段，有美貌且豁得出去，她是个厉害的女人。

楼望月像是不知她方才是如何勾人，只笑道，“大爷这是要赶我走？”

“大娘子多虑了。”宋世诚移开目光，垂下眸子，将目光钉死在洁白的茶杯上。

他恼恨自个儿像个毛头小子，竟然会因为她故作的姿态慌神。

甚至忘记了，她方才说的话多难听。

不该是他的性子。

楼望月也不再理会他，端坐着，盯着宋老夫人脸上颜色越来越沉的斑块走神。

她还能活到古来稀吗？

宋世诚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到底会不会因为手足之情，将宋世诏捞出来。

要是他狠下心，这戏，唱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可惜时间有限，即将离开京城，否则，她怎么也得帮帮宋世诏。

等他恶贯满盈，名声垂落地狱，再将她救出来。

宋老夫人见二人没有清晨时那般热络，心底有些着急。

方才，她看得真切，老大那闪烁的目光，当真是对楼望月上了些心思的。

旁的不敢说，这一点，她足够了解在她身边长大的大孙子。

“月月，还没用膳吧？我唤人来摆膳。”

“多谢老夫人，那边却之不恭了。”

楼望月也不着急，左右离黄昏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赶到城门口，时间还充裕得很。

正好，她也有点饿了。

等红雪无聊，自然不用拒绝老夫人的好意。

刚用完膳，陈妈妈便回来了。

红雪手脚都被绑着，被她们拖回来的。

看到衣衫齐整的楼望月，还能平静地和宋世诚对面而席，没有任何异常的模样。

她的瞳孔瞬间扩大，脸色变得灰白，喃喃道，“你在骗我？”

又似乎肯定了起来，大声嚷嚷道，“是你陷害我们！”

楼望月一根一根地擦拭着手指，笑吟吟地说道，“别说的那么难听，若非那迷药喝得多了，你用的剂量，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指不定就在你手里吃亏了。”

红雪闻言，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悔，却又隐隐有几分得意。

她就说嘛，楼望月那么蠢，怎么可能识破她的伎俩。

不过是她担心被喝出来，才少放了些许，没想到宋世诏真是个废物，给他一个昏迷的美人，都不能成事。

她也懒得分辨了。

宋世诏都被抓走了，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

即便她舌绽莲花，也不过是浪费口水罢了。

她没有求饶，抬着下巴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休想让我再求你任何一句话。”

楼望月为她的骨气拍了拍手，看向宋老夫人，“祖母，红雪的家人都在哪里做活？不如请她们过来一趟吧。”

“你敢！”红雪瞪大眼睛，挣扎着要起身和她拼命。

被陈妈妈将脑袋按在了地上，“休想吵闹。”

红雪的嘴唇被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嘴里发出呜咽不明的声音，隐隐能分辨出她说了什么。

“恶毒的女人，祸不及家人，乱造杀孽，你会不得好死的。即便是我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唔唔唔……”

陈妈妈听她实在吵得厉害，又将她的头按低了一些，将她的唇摩擦着地板，给了楼望月一个讨好的眼神。

这个正常人做不到的姿势，看起来触目惊心，红雪的脖子，像是已经被掰平了。

楼望月明白了一件事，人的潜能是无限的，都这样了，她生命还是很旺盛，被束缚的手脚，拳打脚踢，还能骂声不断。

至于陈妈妈投来的目光，她选择视而不见。

陈妈妈从来都算不得好人，只是前世对她行过善举，她便想着，报复能绕开她，网开一面。

她又投了过来，她认可陈妈妈，便收下了。

不过转眼的功夫，对方再次背叛，她没有追究，也替了她遮掩了她背叛老夫人的事，恩情也算是还了。

她这样的人，楼望月是不会再收的。

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幸运一些，可以有范围内选择的权利。

陈妈妈见她视而不见，心底叹了口气，默默地垂下了头。

宋老夫人没察觉两人的异常，还因为楼望月叫的一声祖母，心里畅快了不少。

至少证明，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不就是让红雪的家人来陪葬，说白了，就是几十两银子的问题。

何况，从一开始，这家人，本就不属于宋府。

若非除了红雪，她家的其余人，都没什么好的手艺，只能干粗活，且来自福建，都三年的时间了，还不怎么会说官话，实在是卖不上什么价钱，早就卖出去了。

这种时候，用几个下人，能讨得楼望月的欢心，自然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