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安没能反抗,东西都是女使收拾的,装了包裹便赶着他朝外走。
稀薄晚照中,他没能与任何一人告别,匆匆登上马车。
姜念也没去送,在他房前立着出了会儿神,转身望见中年女子,不知在自己身后看了多久。
她主动上前,“姑姑,我……”
采萍握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必解释。
“我都知道,姑娘是为他好。”
许明安不似两个弟弟妹妹年幼,把他送回去也能照顾自己。更要紧的是,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她反而宽慰姜念:“等安哥儿考中了,自会感念姑娘的好。”
姜念点点头,想但愿如此。
她与碧桃小半月没见,小丫头一见她,委屈得都要哭了。
“姑娘你知道有多吓人吗?呜呜呜……你一声不吭就跑出去,谢大人那天跟要杀人似的……”
“我还以为你把我留下给人出气呢,吓得我晚饭都吃不下,半夜饿得睡不着……”
姜念无可奈何地把人扶住,“碧桃,我留下你,是想你帮我照顾采萍姑姑一家。”
她还以为碧桃懂的。
“我?姑娘,我七岁就跟着你,你知道我这人胆儿小,没什么出息的。”
姜念故作凶狠打在她腰上,“没出息的人,不配吃点心。”
圆脸的小姑娘瘪着嘴,不敢说话。
“所以要不要吃点心?”
“吃。”
“要不要有出息?”
“……要吧。”
底气还是不足,但着急也没用。
“你放心,真要死的事儿,不会叫你上的。”
今天真是个忙碌的日子。
处置完姜妙茹的事,许明安的事,还得去哄谢谨闻。
自打折春宴踏进宣平侯府,真是没一天太平日子过。
转头听梧桐说,谢谨闻已回来了,正在堂屋等她用晚膳。
姜念走进去时,桌上四菜一汤,样样精致。
男人坐在桌边,显然还没动筷。
“坐吧。”
姜念扬了笑脸,也不跟他太讲规矩,“大人久等。”
都认识两年多了,这还是第一回同桌吃饭。
谢谨闻不说话,筷子动得从容,姜念就只能克制着,慢吞吞跟着他下筷。
照说这种大人物都讲规矩,谢谨闻不要自己伺候已是幸事,她不敢出格,生怕遭人嫌弃。
结果跟着男人放下筷子时,她压根没吃饱。
桌上菜量本就不多,六成都还在。
浪费啊……
她打小跟崔红绣斗,缺衣少食的,不去后厨偷就不错了,哪剩过这么多菜。
谢谨闻也不起身,就只看她两只眼睛耷拉着,黏在了桌上似的。
“吃个饭倒是规矩。”
言下之意,嫌她旁的时候不够听话。
姜念存心来哄人的,一开口带着些讨好,“大人,我已经把他赶走了。”
她特地闹出动静,也是想谢谨闻看见自己的态度。
又故意唏嘘着:“赶走了也好,可别到时候考不中,反倒怪起我来。”
男人闻言,沉静凤目泛起涟漪,眼风斜扫。
“你怕我针对他。”
姜念就是这个心思,但不能认。
把书读好固然重要,但科举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莫得罪考官,莫得罪权贵。
许明安的家世连个寒门都够不上,若再因此被谢谨闻记仇,这辈子仕途也就完了。
“我可没这样讲,是您自己说的。”她讪讪低头,“采萍姑姑就似我娘亲一般,我生怕她因这儿子,同我生出嫌隙呢。”
句句不提,却又字字不离。
谢谨闻审视她片刻,心道真是给惯坏了。
他一言不发起身,却在姜念要跟上时制止:“把饭菜吃完。”
姜念的屁股重新落回椅面,想谢谨闻也没那么难弄。
还贴心地让她吃吃饱呢。
等她放开手脚扫完桌上剩菜,谢谨闻传的水也到了。
浴桶用一道屏风隔开,姜念酒足饭饱,托着下颌看男人的身形映在上头。
说来惭愧,她给人暖床的时候肚兜亵裤,谢谨闻的中衣却从来严严实实。
男人生得高大,半个头露出屏风之上,引人遐思的身躯却只剩一道虚影。
撤了腰封,外袍被他随手搭在架子上。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姜念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盯着。
男人的手刚触到系带,忽然感知到什么似的,转过头。
姜念吓得一哆嗦,立刻心虚别开眼。
怎么回事,脑后长眼睛吗?
她梗着脖子扮没事人,架不住男人早绕过来。
“看什么?”
他和平日床上没什么两样,雪白的里衣服帖,衬得那张面孔更加俊逸出尘。
“没啊,”姜念低着头,正好看他是光脚走过来的,“大人踩在地上冷不冷,快些过去泡着吧。
”
冷倒是不冷,他盯着眼前这小丫头,反而有几分冒火。
下一瞬,姜念手臂一紧,身子不受控地撞向他。
“闲着也是闲着,伺候我沐浴。”
“我……”
姜念大窘,这人平日都是不要人伺候的,洗完了,才叫女使进来收拾。
今日是什么意思?
谢谨闻也是一时起意,别说姜念别扭,他自己也不大习惯。
那娇小的少女头埋得极低,浴桶蒸出的热气熏红她面颊,傻站着一动不动。
男人无声叹口气,“替我宽衣。”
“哦,哦……”
她听出了谢谨闻的嫌弃,伸手去解人中衣系带时,不忘替自己辩驳:“大人,我没见过男人沐浴,也没见过旁人伺候。”
交叠的衣领松散,先是显露胸膛处一道浅浅沟壑。
男人的身体让姜念新奇为多,眼光几乎是不受控地向下,奈何衣料堆在他腰腹,暧昧不明的缝隙隐下了余下光景。
姜念咽了口水,不知是紧张还是刺激,就要去揭最后那点衣料。
啪!
是她的手腕被人截下。
姜念这才抬头,对上男人紧绷的眉眼。
“不知道伺候人,要站在身后吗?”
这地方水汽太盛,她只觉手腕被人捏得汗津津的。
又蚊子似的嘀咕着:“我方才就说了,不知道如何伺候。”
在姜家狭小的院子里,她书没少读,规矩却是真没人教。
说罢利索绕到男人身后,踮着脚抬了抬手,也没法绕过人肩头体面地捏住衣襟。
于是片刻之后,谢谨闻又听人为难开口:“大人我够不到,您能不能蹲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