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见状,脸色都变了,“怎会如此严重?
要不叫太医过来涂点药吧?
这放任不管会肿起来吧?”
她既没有为自己狡辩,也没有说云绯月娇气,只让云绯月叫太医来上药。
说完,还自责道:“都怨我,在北齐待久了,行事真是越发的没有分寸了!”
她边往那红印上吹气,还不忘宽慰晋阳,“也没那么夸张,我从小就这样,稍微用点力就会留印子。
不过你的力气可真不小,我身边有不少习武之人,她们随便一拍可没有你这效果。
若非我早就知道你的确不曾习武,我会以为你是个身手不凡的高手。”
两个人从彼此试探的对手变成一致对外的盟友,云绯月有意拉近双方的距离,降低晋阳的警惕性,很自然的改了自称。
晋阳闻言也轻笑道:“你的情报过时了。
当初在大元的时候我的确不曾习武,可和亲到北齐这些年,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了。
和亲的时候我的根骨已经定了型,从头习武完全不可行,就把军中练兵、朝廷练暗卫的法子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些年下来,武功不见得多高,力气是真大了不少。
自己都变的
皮糙肉厚的了。”
她说着,撸起自己的袖子给云绯月看她被北齐的风沙璀璨的略显枯黄的皮肤。
“别嫌这肤色不好看,要习武,想带兵,还是这种皮肤抗折腾。
你这娇滴滴的,别人打你都能省下至少一半的力气。”
云绯月啧了一声,不愿承认自己对晋阳一身戾气的羡慕,故作正经道:“所以话说回来,你到底想让我替你怎么收拾那些个老匹夫?
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值得你激动成如此模样的?”
说实在的,云绯月虽然也觉得自己才情性格方面都还算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远没有优秀到能让人激动到以为天降奇才的地步。
所以晋阳激动成这副模样,她是真的挺不能理解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真的直接杀了他们,其实也就手起刀落的那一刻吓唬他们一下而已。
何况最后下决定让我去和亲的还是父皇和母后,我自己反抗不了父皇和母后的旨意,本也是我无能。
当初逼我去北齐和亲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多半年幼,家眷也没有伤害过我。
真的将他们抄家灭族,斩草除根,也不至于。
他们不是嫌我是女子吗?
”
晋阳想到当初那些大臣们一边享受着她辛苦经营的成果,在她治理的大好形势中加官进爵。
一边又嫌弃她是女子,口口声声喊着她僭越,牝鸡司晨。
想到云绯月方才那句随意又拒绝的“既是要报仇,又岂能不斩草除根”,她用一种近乎恶作剧的口吻试探似的开口。
“回元都之前我大抵都打听了一圈儿,这几个人的家族都是以管教森严,家风严谨出名的。
而能有这样的名声的同时,对家中女眷也是极尽打压,恨不得手拿无形之刻刀家中女眷雕刻成他们像要的样子。
皇后娘娘自己半只脚已经跨入了前朝,身边亦是能人无数。
有没有想过,在朝堂上多几个与你志同道合的女子来帮你?”
晋阳的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跟报仇似乎并无关系。
可云绯月却在晋阳这突兀的言语中听出了她的目的。
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她强忍着自己的念头没说出口,故作疑惑道:“能多几个帮手自然是好的,可朝廷对于女子的束缚和排斥你也知道,想找帮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殿下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晋阳像是就在等她这句话
,闻言立刻道:“好主意没有,好的人选倒是不少。
你仔细想想,这些沽名钓誉的老顽固,虽然打压着府中女眷,可又怎么能容忍旁人说他们的妻女无才无德?
所以这几个人家中的女眷虽然备受打压,可才情德行都是一顶一的。
只要给她们机会,她们的能力完全不输于男子。
那些人不是瞧不起女人,不拿女人当人吗?
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家族也落在了他们瞧不起的女子手中才能维系下去,甚至比以往更为繁荣,于那些老匹夫而言,是不是很有意思?”
其实晋阳根本不用说那么多。
朝堂之上,能逼一个大权在握的嫡公主去和亲的人身份本就不会低微。
他们身边的女眷也是被列入世家贵女行列的,再怎么样又能差到哪里去?
都是出嫁前才情出众,出嫁后执掌一府中馈的当家主母,或者世家宗妇。
对于她们的能力,是没有人能够质疑的。
只是,云绯月也依然不敢置信,“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扶持这几人府上的女眷,让她们掌控这
些人的家族。
这就是你所谓报复的方式?”
云绯月觉得她真的有点看不懂晋
阳了。
世家大族内的利益关系都是固化的,她身为皇后,只要出面去提点扶持那些人家中的女眷,他们的家族自然而然的就会跟着受益。
身为家族中的当权者,那些人肯定会是最终的受益者。
在云绯月看来,这甚至是在帮那些人。
“是,这就是我想要的报复他们的方式。”
晋阳肯定的点点头,“当然,如果皇后娘娘能用你自己的办法让他们真的吃一些苦头,那我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可若是不能的话,比起让他们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我更想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看不起的女人大放异彩,也想让这世间的人都知道,女子照样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和资格。
若是能让城郊庵堂里少一些青灯古佛的苦命女子,让那坊间的弃婴塔里少一些女婴的啼哭,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短短一下午,晋阳在云绯月面前露出过许多姿态。
凶狠的、警惕的、极致的……可这一刻,她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平和却像是一只温柔的大手,连同云绯月心中的急躁不安都抚平了。
“殿下背负不贞不洁的骂名,在北齐受苦三十载。
所求,就如此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