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到裴宴清前面那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挺意外的。
心下暗忖裴宴清到底年轻,皇帝一死,他就乱了分寸。
听到后面的话,却是面色一僵。
但也仅仅是僵了一瞬,便强势道:“太子这是铁了心要与哀家为敌吗?”
皇帝已死,太后不需要担心皇帝醒来后追究她的责任,她已然肆无忌惮了。
仅仅是几个字的话中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裴宴清虽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气势却毫不输人。
“父皇驾崩,孤这个继承人理应为他讨回公道。
太后娘娘不会以为父皇驾崩了,就无人追究父皇是怎么驾崩的了吧?”
裴宴清冷然看向门口,“来人。”
一声令下,“在!”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很快,在整齐的脚步声中一队黑衣侍卫迅速冲入龙泉宫,冲着裴宴清单膝下跪,“参见太子殿下!”
裴宴清一双犀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太后,“传孤命令永定侯傅宏鸣奉命平叛,却消失无踪,严重渎职。
即刻起褫夺其所有爵位,全境通缉,死活不论。”
当着太后的面下了这条挑衅似的命令后,他才道:“判责裴云霄往西华门方向窜逃。
即刻着禁军统领颜松山率兵拦截。
城内一应平叛事宜皆交由大将军聂安世负责!
还有,太后和大皇子谋害皇帝,罪不容赦。
即刻将太后请回寿康宫,无召不得出。
大皇子暂时幽禁慎刑司,待查清真相后再行发落。”
裴宴清这话说完,莫说是太后了,就是大臣们也都惊呆了。
倒不是说他做的不对,而是太果断了。
他们甚至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太后。
按理说,弑君的罪名,无论是谁都应该严惩的。
可偏偏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她也没有亲手害皇帝。
最重要的是,看太后的架势,非但不准备承担责任,还想趁着皇帝驾崩大权独揽。
这种时候,裴宴清敢如此硬刚太后,他们很好奇裴宴清究竟只是仗着自己太子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还是另有准备。
而那些侍卫们早就已经往太后面前走过去了。
眼看侍卫们气势汹汹冲自己而来,太后怒道:“你们敢!
哀家乃是当朝太皇太后,谁敢碰哀家分毫,哀家砍了他的脑袋!”
太后在宫中呼风唤雨四十年之久,久居高位造就的威风还是挺能唬人的。
这一嗓子给大臣们干的都想下意识的跪地高呼“太后千岁”。
然而那几个侍卫们就跟没感觉似的继续向前,为首的侍卫甚至还大胆道:“太后娘娘,您还是请吧。
若是真让卑职等粗人近了身,您便真的是太皇太后,也怕是入不得后陵了。”
大元的男女大防不至于到严苛的地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尤其是后宫的女人,哪怕你在后宫里血债累累,罪孽重重,可你的名声依然要纤尘不染。
被一群侍卫强行拖拽,哪怕你贵为太后,也是不干净了的。
想入后陵,几乎是异想天开。
活着的时候不被贬谪为最低等的嫔妃,都算是她有本事了。
“这世道真是变了,区区一个无名小卒也敢来威胁哀家!
田誉,即刻给哀家拔了他的舌头!
传令楚国公,立刻带大型皇帝遗诏入宫!”
太后的话说的气势很足,她甚至做好了震惊全场的准备。
结果西厂那些太监动都没动一下,任由那几个侍卫冲到了她面前。
当两个侍卫伸手去拽她胳膊的时候她才慌了,“田誉,你耳朵聋了吗?
哀家命你立刻拿下这些以下犯上的贱奴……”
话没说完,太后就被两个侍卫钳制住了双臂往外拖拽。
本是她忠实拥趸的西厂督公田誉却看似恭敬的弯腰退到了一旁,“太后娘娘恕罪!
西厂只听历任帝王调遣。
之前您手持龙头杖,代圣人言,奴才只能从命。
然现在,圣人大行,无有诏书,太子殿下便是下一任主君。
奴才们,自然只听太子殿下调遣!”
太后整个人都懵了。
她身在后宫,平日里接触不到太多前朝的大臣。
想找一个既有一定的权力,又有能力的人当他的爪牙并不容易。
时常可以在后宫活动,太后的人能接触到的人拢共就只有东西二厂的督公和锦衣卫都指挥使陆敬之三人。
然东厂督公浮华天和锦衣卫都指挥使陆敬之二人都是性格孤僻难以捉摸的独行侠。
太后完全找不到拉拢二人的突破口,所以才找了看似好拿捏的田誉。
十几年来,太后一直以为自己拿捏了田誉,甚至完完全全将其当成了自己的爪牙。
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给她一记釜底抽薪。
太后当场就怒了,“田誉你这个叛徒!
你敢背叛哀家……”
然而任她如何骂骂咧咧,田誉和裴宴清都不为所动。
眼看就要被拖出龙泉宫了,太后知道只要出了龙泉宫,她这个太后就做到头了。
惊慌之下,她惊道:“裴宴清,你如此急着当皇帝,不就是为了让皇后走出冷宫吗?
可你不要忘了,让她进冷宫,大行皇帝是下了圣旨的。
除非你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反驳大行皇帝将其打入冷宫的罪名,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何入的冷宫吗?”
皇后和梁王府是大元朝堂上下十三年来的禁忌话题。
吗,没想到十三年后第一个当众提及此事的竟会是太后。
众人都惊讶极了,与此同时,不免有人开始留意裴宴清的表现。
毕竟皇帝没留遗诏,他这个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想阻止他登基是不可能了,可能给他拖后腿,分散一些权力也是可以的。
哪怕是方才还帮着裴宴清怼太后的人也不免生出了些旁的心思。
可裴宴清却无比强势道:“母后的事情,就不劳太后娘娘操心了。
父皇下的是圣旨,孤登基后下的也是圣旨。
至于是否证据确凿,自有群臣评判。”
话说完,他冲黎阳伸手,“扶孤起来。”
黎阳和郭太医忙将人扶起来。
他身上还穿着从外面回来时的黑衣,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却难掩杀气。
一步步走上龙泉宫主位,扬声道:“父皇驾崩,孤承袭大统,平乱反正,主持父皇丧仪,尔等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