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司徒定一,男孩还以为他得过个一年半载才会再回来,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又登门拜访了,唯一不同的是这回走得是正门,而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让他进来吧,居然懂得敲门送礼了,看来是有事相求啊。”
远处,早已退出庙堂之争的老军神缓缓起身,淡然说道。
男孩舔了舔嘴唇,老山羊则低下脑袋蹭了蹭对方手里的礼盒,似乎是在找什么好吃的。
司徒定一微微一笑,将东西挂上羊角,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入内。
刚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着小书童说道:“对了,东西不是我买的。来时瞧见几个朝廷官员恰巧也想过来拜见,我知道老先生喜欢清净,就顺手布了个阵法,现在他们估计还在里面打转,一会儿记得去放出来哈。”
说完,不理会小男孩想刀人的眼神,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凉亭内,撸起袖子开始摆弄棋盘。
“来来来,今日手痒的厉害,求老先生再与我手谈几局。”
诸葛卿一眼就看穿了这年轻人的小心思,下棋是假,求教是真。看来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来找自己解惑了。
也罢,既然这小子不怕输,就且陪他玩玩,正好打发一下闲暇时光。
棋盘摆上,司徒定一示意老人执黑先行,这是两人定下的规矩,一人一局,一攻一守。
老人也不客气,慢悠悠地抬手落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杀机四伏。
“不知老先生对慕容家下一代的家主怎么看。”司徒定一边落子,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诸葛卿盯着棋盘,漫不经心地答道:“你会这么问,看来是用你这双眼睛仔细瞧过了。”
司徒定一点点头:“本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因为一个人,让我对这位慕容家的世子殿下有了浓厚的兴趣。”
司徒定一很好奇,为什么【儒】、【道】两家气运加身的自己都没能在那人身上讨到半分好处,而那个才浅学疏的小子却能不经意间就求得一份机缘。
老人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别有深意地笑道:“看到了什么?”
司徒定一想了想,答道:“阴阳交替,乾坤逆转。”
这是不曾见过的诡异运势,看似黯淡无光,可又仿佛蕴含着无尽光芒,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按理说一个人一生的运势,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定好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活得坦然才会幸福。
可像这种白天万人敬仰,晚上就有可能横尸街头的诡异运势还真不多见,且在一息之间就有万千变化,让人根本算不到此人何时生,何时死。
老人手中的黑子轻轻敲打着桌面,开口说道:“你要是看见另一个,估计也是这表情。”
“另一个?”
司徒定一这才想起,慕容家这一辈似乎是对姐弟,只是那女子自成了刀仙弟子后就极少回来,所以知之甚少。
“听您老的语气,是知道什么?”
老人叹了口气,道:“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慕容盛煌是个枭雄,才学谋略都并不比咱宫里的那位差,可惜啊!生错了地方,所以这辈子注定活的窝囊,就连死了也得被人记恨。”
司徒定一有些吃惊,能被眼前老人评价为枭雄,可见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既然有这么一个人物坐镇,旁系分家的那群人怎还老想着夺权呢?”
这也是司徒定一想不通的地方,贪恋权位是人之常情,但一家之内,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从未停止就有些过了。
慕容家的前几代家主也并非什么庸才,都有文韬武略,不然也不会让慕容家获得百年兴盛。可旁系的几个分支,不管家主是否能带给慕容氏昌盛,近百年来都始终想着要搞垮对方,颇有种自掘坟墓的作风。
老人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一旁的茶水。
司徒定一很有眼力劲儿的给对方倒上,并称赞道:“您老才是真的满腹锦纶,就连我师傅都说普天之下就没有您老不知道的事。”
诸葛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虽然这马屁十有八九是假的,但听着也算舒坦。
放下茶杯,老人叹息说道:“之所以这家族内斗没有停过,无非还是一句老话。”
“什么老话。”司徒定一急切问道。
老人沉默片刻,低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司徒定一面色骤变,似是知道了惊天的秘密,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您老的意思是,现在慕容家的嫡系,其实根本就不是慕容家的人!”
这个消息可谓一击惊雷,就连自认宠辱不惊的司徒定一也被吓得不轻。
一个北莽延续了上百年的大家族,身负帝王血脉,皇亲国戚,百年来其真正的掌舵人却是一个外人!
“这……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司徒定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诸葛卿倒是平淡地落
下一字,似乎是早已接受了这荒诞的事实。
“这在慕容家一直都是一个禁忌,虽然初代家主早就下了封口令,但这世上就没不透风的墙。几代人下来,哪怕没有证据,旁系的人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才无时无刻不想着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家主之位,或者说这位子原本就该是他们的。”
司徒定一掏出折扇不断敲击着自己的额头:“荒唐,真是荒唐,宫里的那位难道就这么看着?”
老人轻笑一声道:“坐上了那个位置,血脉亲情早就看淡了。慕容家不管谁当家主,只要能对北莽有利,又有什么区别。”
司徒定一想了想,觉得有理,或者说慕容家恰巧因为有了那位百岁老人坐镇,过去的北莽江湖才如此安定,南岳那边也才如此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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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房间内,怀中抱刀的老人睡得香甜。
梦回过往,烈日当空下,有个银发赤瞳的男孩手脚绑着枷锁独自坐在围墙下。
此时一个衣着富贵的男人出现在了他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头顶上的烈日。
男人蹲下身子,递上一碗饭,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有回答,而是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旁的商人搓着手谄媚道:“回大人的话,奴隶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数字。”
男人默默看着,许久之后,似是下了决定,伸出手掌轻抚着男孩头顶,声音温柔道:
“那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吧,做我的义子。”
“姓慕容,叫——慕容雪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