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山,山脚下。
身经百战的魔教弟子近乎倾巢而出,手持兵刃守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个个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究竟是什么原因没让整个魔教都为之颤栗,甚至是有了灭顶之灾的感觉呢?
答案是一个老人,一个身材魁梧,定如山岳的老人。
这是竞天泽第二次主动上逐鹿山,一般情况下,没有那位女子的召见,他不会主动来找她,且二人也只会在私下会面。
而在替那女子完成了最后一件事后,他也获得了自由,理论上说两人应该不会再有联系。
魔教中的高手几乎全部到场,光是一品境的高手就不下五人,但这并不能给他们增加任何底气,只因眼前这位老人上次登山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的教主打到濒死,就连现在也只能躲在密室里偷偷养伤。
竞天泽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开杀戒,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山顶方向走去,如同拜见一位敬重的友人,谦逊有礼,礼数周到。
可这看似轻快的步伐却像是踩在了魔教众人的心上,他们只能面色凝重,冷汗淋漓。
直到山顶处传来声音,一句“来者是客”,才让众人退下。
按照教规,当教主闭关之时,教内所有大小事务全由那位神秘莫测的副教主打理,所有人都不得忤逆。
老人微微一笑,下一秒,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庭院之中。
女子依旧一身漆黑纱裙,长发落于腰间,末端系了个精致小结,既有母仪天下的威严,亦然邻家女孩的纯真。
哪怕过去数百年,依旧是人间绝无仅有的景色。
“退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女子坐在亭中,素手沏茶,淡然开口道。
老人微微侧身,看向庭院入口处,有个黑发赤瞳的男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竞天泽很欣赏这年轻人的眼神,毕竟全天下,敢用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他的还真没几个。
听到女子的话,刑恶躬身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老人看向亭中女子,开口问道:“他就是我的继任者吗?”
女子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沏完茶后做了个请人入座的手势。
老人走入亭内,犹豫片刻后却并未落座,而是端起桌上茶水小酌了一口,眉头微皱,似乎并不怎么喝这东西。
“还是酒好些啊。”老人感叹道。
女子不置可否,端起面前自己那杯,吐气如兰道:“他是个好孩子,做事从来不问为什么,天真、纯粹,要是能不那么莽撞,会更好。”
老人自嘲笑道:“就跟当初的我一样。”
女子微微颔首,似乎也很赞同。
“你来见我,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女子轻声问道。
老人点点头,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水,沉声说道:“我竞天泽岂能就此垂垂老矣,岂能有站不起身,直不起腰的那天。”
他是武评榜上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是称霸江湖一甲子的活着的传说,所以哪怕是死,也必然要是顶天立地的模样,而不是躺在床榻之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女子点点头,这样的回答才符合老人的本心,同时心中也明白,也是时候为这场长达百年的【龙虎之争】画上句号了。
当年,北莽那人一人一刀只身入南岳,奉北莽先祖之命,刺杀当时的南岳开国皇帝,好让北莽铁骑趁机挥师南下,统一中原。
【国虎】对上【逆鳞】,当世顶尖强者的对决,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是【伏龙九剑】再现神威击败北莽第一高手,还是【虎破绝刀式】破尽九剑,取下皇帝陛下的人头,结果谁也不知道。
但最终二人却只是促膝长谈了一夜,并未真打起来,也不知都谈了些什么,随后慕容家的那位老祖回去便封了刀,近百年都不曾再出鞘过。
如今,为了不留下遗憾,竞天泽最后的对手选择了这位同样壮士暮年的老人。
以龙中之龙,身负青龙之血的自己去当那最后一份贺礼,再合适不过了。
知道对方心意已决,女子也不在多言,抬手轻轻一挥,一坛高七尺,底宽半丈的巨大酒缸赫然出现。
“既是上门拜寿,就别空手而去。”
老人立马笑得像个孩子,快步上前单臂举起酒缸,他可知道这里面的酒才是真正的琼浆玉酿,几百年的沉淀,莫要说喝,就是闻上一闻,也是醉人心神。
“那我……去去就回。”
老人说完,便自顾自地举着酒缸,潇洒下了山。
女子默默看着老人离去,思绪有些哀婉,这或许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可他却还是像个孩子,没有什么离别之言,也没什么多愁善感。
仿佛就是玩得脏兮兮的孩子回家要了碗水喝,然后告诉母亲再出去打个架,晚饭前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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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王庭,暮容简走在回家的路上,同样的路,却和以往又有些不同
。感觉说不上来,只是看着手中多出的那一节小纸条,嘴角会莫名多出一丝笑意。
等门房远远瞧见这位世子殿下回家,更是反复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奇怪,怎么就世子殿下一人回来了。没有亲卫,也没车撵,如果不是因为衣服足够名贵,差点就瞧漏了。
与门口的侍卫随口打了声招呼,慕容简自然地进了府邸。
门房与侍卫相视一眼,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刚才进去的……是世子殿下吗?”
侍卫摇摇头:“不确定,长得一样,但感觉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门房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真得是完全不一样了,气质像是颠倒了过来,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待人也不那么有压迫感了。
府邸内,那些个闻风而来的名门望族依旧在声色犬马,聊着不着边际的废话。
慕容简远远望见了,却没有加入进去,换做以前可能还会忍不住去享受一番对方的彩虹屁,现在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是何等的可笑幼稚。
就在他准备改走小道绕开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面容冷漠,不怒自威。
他没有多言,只是看着这个从小被他放养的儿子,淡淡说了一句:“跟我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