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北莽纸张的价格确实高得像宰客，但朱阁思量片刻后还是决定乖乖掏钱。正所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要想有丰厚回报，前期的投资还是必不可少的，大不了事后再找个冤大头努力赚回来就是了。

见少年一脸肉痛的掏了钱，负责接待的俏丽少女似乎有些意外。胭脂斋扎根北莽王庭多年，自开业起三教九流的人她也遇见过不少，而会专门来买这昂贵纸张的外乎就两种人：

一种是一心求学，刻苦钻研，幻想哪天能金榜题名一朝步入庙堂的后生学子；另一种则是附庸风雅，对南边诗词歌赋比较感兴趣，想为自己添上几分才气的世家子弟。

可眼前这少年显然两者都不是，看似清秀稚嫩，实则眼珠子转得跟草原上伺机而动的狐狸似的，实在与良人君子沾不着边。

不过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钱货两清，童叟无欺。既然客人愿意掏钱，她也不再多言，利落地将纸张卷起，并以细丝红绳捆缚，系了精致的花样小节后再小心翼翼地交到朱阁手中，动作行云流水，可见业务水平相当娴熟。

朱阁接过新买的纸张，正要转身向店外走去。可刚走了两步，似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这店内的玄妙布局，忽然计上心头，紧接着又倒退着走到柜台旁，对那一脸疑惑的侍女轻声问道：“劳烦问一下，你们这店里可有灵符出售，又都是什么价位？”

少女闻言微微一愣，又认真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眼神由最初的迷茫渐渐变成了戏谑，只见她挑了挑秀眉，柔声说到：

“客人这话算是问对人了，放眼整个北莽王庭，也就只有咱们胭脂斋能供应得起这稀罕玩意儿，放外面那可都是无价之宝。”

“当真！”

朱阁闻言顿时一喜，既然是无价之宝，那价格定然不会低，自己要是绘制好了直接拿这出手，岂不一劳永逸，这可比站大街上卖力吆喝强多了。

见少年一脸捡了钱的模样，女子笑得更是意味深长，玉手托起腮帮，悠悠叹道：“可不是嘛，要是明码标价，少不得日进斗金，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只是可惜喽……”

“可惜什么？”朱阁一听这话，，脸上笑容顿时凝固，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少女狡黠一笑，说道：“可惜咱胭脂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店里的所有商品都能出价买卖，唯独这灵符啊是不买也不能卖的。”

朱阁闻言嘴角不觉微微抽搐：“不买也不卖？那总不可能就放在店里看吧？”

女子耸耸肩说道：“掌柜的说他绘制的符箓都是有灵性的，不能沾染铜臭之味，向来只赠有缘之人。所以只会白送，自然没有买卖一说。”

轰隆！

朱阁呆立当场，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就像你赌上全部家当，准备好好干一番事业，结果却在开业大吉之日才知道，自己开发许久的商品在另一条街上却是传单一样的东西，一文不值。

“白……送……，你们这位掌柜还真tm的有个性啊，太大方了，大方的我都想绑了当肉票了。”

朱阁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恭维的话来。

女子嘴角微扬，从少年开口提及灵符的时候她就心中有了大概得猜想，虽然惊诧于朱阁灵符师的身份，但也仅是片刻，因为在她眼中，眼前这少年显然是来错了地方，哪怕是有着一门罕见的绝活手艺，此刻也是无用武之地。

她可知道自家那位神秘的掌柜乃是名副其实的符道大家，宫中更是不止一次放出话来——“愿以国师之礼请先生入仕为官！”

不过都被掌柜的给婉拒了，后有位年轻气盛的新晋将军看不惯这逍遥做派，认为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便亲率二百甲士想要将这胭脂斋付之一炬。

结果掌柜的人还未露面，仅是在书房虚指弹，就以大地为纸，风沙为墨，将这二百甲士禁锢在了原地，足足吹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众人脱水昏厥这才散去法阵。事后宫里非但没有追究胭脂斋的罪责，反倒是将那位新晋将军给狠狠斥责了一番。

或许是为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掌柜的处事也稍显圆滑了些，胭脂斋开始定期地向北莽王庭中的权贵赠送护身用的符箓，美其名曰是赠有缘之人，实则也是疏通关系的一种手段，确保胭脂斋能在北莽王庭站稳脚跟，同时也能向朝廷摆明立场。

朱阁低头看着手中新买的纸张，感情他才是那个花了冤枉钱的冤大头啊。

“冒昧的问一下，我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朱阁试探性地问道。

女子眯起俏皮的眼眸，戴着标志性的礼节笑容清脆说道：“当然是不行的啦。”

……

朱阁垂头丧气地出了店门，事情的发展跟他预想的差远了，就算按原计划绘制符箓售卖，也根本不会有人搭理自己。

普通百姓连纸都不舍得买，更不用说符箓，况且就算买了也未必用得着。而有钱的权贵也不会放着免费的东西不要，傻乎乎的花大价钱去用这来历不明的符箓。毕竟跟自己身家性命有关

，胭脂斋的老字号肯定比一个流浪的落魄符师信得过。

“哎……”

朱阁无奈叹了口气，将纸揣进兜，从中随手拿了一张，三下五除二，随手折了个古怪物件，放到口前轻轻呵了口气，随即朝着天空轻轻一掷。

“去他的发财美梦！”

小物件迎风飞上高空，随后又以一种极为优美的姿态缓缓下落。

而就在少年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位相貌俊郎的读书人出现在了胭脂斋的门口。

男子身着黑白相间的长衫，腰间系着碧玉葫芦，内藏琼浆美酒。手中是一柄自制的轻巧折扇，食指慵懒地勾搭着扇坠，远远看去，市井气与书生气俱在。

他好奇地仰头望去，让女子着迷的丹凤眼眸中竟是一对异色双瞳，好不妖异。

随着空中那轻巧之物落下，男子下意识地打开折扇，扇中日月同辉的山水画上，又停上一件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特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