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院后山,院主居所,松涛小院。
在一间颇为轩敞三面开着大窗的大厅里,此刻正聚集着十来人。
大厅东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书“宁静致远”四个行书。下方摆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放一只高靠背椅子。
延州院院主邹轩坐在左边的椅子上。他面色发白,一副大病初愈模样,左手按在八仙桌上,食指有节律地轻扣着桌面。
他右边的椅子却空着。
在他下首,左侧依次坐着左副院主吕鑫,兵房主事许红和杂房主事龙成浩。右侧坐着右副院主孙杰明,功房主事孔新彦,植房主事罗宏宝,以及功房管事尤士亮。
延州院首脑齐聚一堂。
紧挨着尤士亮的是半躺在一张躺椅上的张长江。此刻他虽面色苍白,一脸倦容,但眼神锐利有神,精神头不错。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院主邹轩运行真气给他疗伤,将体内异种劲力已全部清除。现在,他双腿虽仍虚弱无力,但却可以控制自如。想来再休养十天半月便可痊愈。
邹轩扫视众人一眼,轻声开口:“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都讲讲。”
众人一阵沉默。
“白头教我亦略有所知,其主要在秦陇交界一带活动,传播教义,发展信徒,最近一两年,在我延州府亦发现其活动的踪迹。”尤士亮率先开口。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其只是一个普通教派,没想到居然敢捋我太玄宗的虎须。不知兵房可有所发现?”
他把目光看向许红。
若把延州院比作一头猛虎,则兵房就是四只利爪加一嘴尖牙。
同时还兼着耳目职责,监视延州各地江湖武林动向。
轻咳一声,许红开口道:“根据最新情报,延州府下辖七县,泉水、定安、黄土三县及延州城都发现有白头教传教迹象,但只在泉水和黄土二县疑似有武师高手,他们叫真师。”
“之前因并未确认有武师以上参与传教,故并未重点予以关注。”
“这是我的疏漏,还许院主责罚!”
许红说完,站起身来,低头双手抱拳,一副任打任罚模样。
“这干你何事?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要胡乱揽责任。”
邹轩尚未开口,吕鑫抢先说道,面色颇为不愉。
对面的孙杰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虽他与吕鑫向来不对付,但实事求是来讲,他也承认张长江受伤与许红是八杆子打到一处。
摆摆手,邹轩道:“这是意外事件,并不是在座诸位责任。”
“谢院主。”许红抱拳行礼,坐回座位。
“此事却是蹊跷,按长江所说,他既已表明身份,对方仍痛下杀手,难道不怕咱们的报复?试想当今武林,又有哪个不惧我太玄宗之威名,更何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派?”孔新彦说道。
众人都点头称是,这确是不合常理。
“呵呵,或许他就是个疯子。”植房主事罗宏宝笑呵呵道,他身材肥胖,圆脸大耳,整天笑容挂在脸上。院里给他起外号“笑佛爷。”
他是众主事中唯一一个明劲武师,存在感一向不高。
在座诸人都没人接他的话,他也不觉尴尬,脸上挂着笑,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
“老尤说的的确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我建议把白头教列入乙级情报名单,重点查一查。”吕鑫说道。
延州院把事件重要及危险程度划分甲乙丙三个等级,分别给予不同程度的关注,派出探子,收集情报。
甲最高,高代表最重要或异常危急。乙次之,代表较为危险。列为乙级已是很重视了。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吕鑫的提议。
见众人意见一致,邹轩表态道:“就这么办。”
许红向邹轩立下军令状:“半月之内,详细情报可放您案头!”
“好。”邹轩点点头。
“院主可知那马九千所使的那天火拳的功夫,倒底是何根脚,真有如此恐怖?”大事讨论完毕,杂房主事龙浩提出他很关心的一个问题。
诸人均把目光投向院主邹轩,静候他解答,他们也很关心这个事。
思索片刻,邹轩道:“我之前并未听过这所谓天火拳,有类似冰火属性的功法本就极少,就我所知雪山派的玄冰掌和东华宗的烈火神功就有类似效果。”
“这类功夫极难练成,对修炼者先天体质似有特殊要求,并且上限不高,毕竟只是一种劲力,遇到真气立即消解。”
“还有,对上执兵器者,这种劲力就基本丧失用武之地了。”
“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忧,明劲武师,可持兵器相斗,至于暗劲之上,不幸中招,也可用劲力遏制劲力漫延。”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顿时松口气。
“还有什么事要议吗?没有就散了吧。”邹轩看着众人说道。
孙杰明道:“院主,参加下月关外较武的人
选功房已拟定,请您过目。”
说完,把一封书扎递给邹轩。
天擦黑的时候,天上又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马东和冯保保撑着伞,走进医馆大门,收了雨伞放在门口。
“我们给刘远洲来送晚饭。”马东朝当值医师说一声,便和冯保保走进刘远洲住的病房。
“刘师弟,吃晚饭了。”
冯保保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饭菜。
“远洲,怎么样,好些没有?”
马东走到床边,一脸关切问道。
“麻烦你们了,我感觉好多了。”
刘远洲说着,便要挣扎坐起来。
马东赶紧伸手按住他肩膀。
“医师可交待过,这两天不给你乱动,我们喂你吃吧。”
冯保保端了一个大碗过来,打趣道:“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还害羞不成?”
刘远洲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胳膊有腿的,哪用你们喂,怪不好意思的。”
马东笑道:“你要有伤员的觉悟,这有何不好意思,都是自家兄弟。”
又叫冯保保给刘远洲在后脑垫了一个枕头方便吃饭。
“呵呵,这是特地叫食堂做的伤员饭,肉末疙瘩汤,快吃吧。”
马东笑着拿勺子舀一勺汤送到刘远洲嘴边。
刘远洲只得张嘴吃了。
很快一大碗汤吃完,刘远洲胃里充实,心里热乎乎的。
马东二人收拾了碗筷,又和刘远洲说几句闲话,二人便告辞离开。
这时病房里又只剩刘远洲一人,望着天花板,他暗自苦笑不已。
他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这都第二回卧床养伤了。
又想起他堂叔和三爷:“这会儿家礼叔想必也已知我受伤了吧,最好瞒着三爷,免得他担心。”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过多久,他堂叔刘家礼和三爷提着一篮鲜果走进了病房。
“二娃,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父母交待!”甫一见面,三爷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
听着三爷怒气的声音,看着他苍老的面容,刘远洲眼眶一阵酸,有一股掉泪的冲动,心里竟莫名的有一丝委屈。
强忍着这种情绪,刘远洲脸上露出一个笑:“三爷,你看我不是好着吗,胳膊腿都在呐。”
“还胡乱说话。”
见刘远洲还在嬉皮笑脸,三爷气不打一处来。
但又见他脸色苍白,心里便一软,在床边坐下,给他掩了掩被角。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他声音转柔,一脸担忧。
“三爷,真不是什么大伤,过几天就好了,不信你问医师。”
刘远洲安慰着三爷,又朝外大声问道:“医师,我的伤的不重吧?”
外面医师笑道:“皮外伤而已,十天半月就痊愈了。”
听到医师这般说,三爷这才放下心来,拿出篮子里的苹果削皮给他吃。
“二娃,这回你算立了一功,给咱老刘家长脸了。”刘家礼开口说道,话气颇为感慨。
他已从龙成浩嘴里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除了对自家侄儿的担心外,更多的是骄傲。
他不像他父亲那样儿女情长,在他看来,既走上武道这条荆棘之路,就要做好受伤甚至身死的准备。
听刘家礼如此说,刘远洲心里也很是振奋。但他向来谦虚,便笑道:“我也就尽了本分而已,没叔说的那样夸张。”
“呵呵,安心养伤,奖赏不久就会下来。”刘家礼笑道。
“你呀,别老什么立功奖励的,二娃的安全才最重要。”三爷有些不悦了。
“我是糊涂了,放心,明天我就把家里那半根老山参拿来给二娃补身子。”刘家礼赶紧向三爷认错。
三爷这才转怒为喜。
刘远洲赶紧拒绝,老山参的珍贵他是知道的,他这点伤拿来用纯属浪费。留在家里,万一三爷有个病灾,也好拿来救命。
三人又说会儿闲话。
为哄老人家开心,刘远洲便把他巡查药田碰到的趣事讲给了三爷听。
三爷听得眉开眼笑,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
当晚,三爷想留下来陪护刘远洲的。刘远洲哪能叫老人家熬夜辛苦,苦劝一番才打消他的念头,约定明天白天来看。
当夜无话。
第二日早上马东来送早饭,刘远洲问起张长江伤情,被告知已能下地走路,他才长吁一口气。
马东见刘远洲气色好转很多,便笑着问他功夫的事,还埋怨他隐瞒了众人这么久。
刘远洲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讪讪而笑,并表示伤好后醉仙楼请客陪罪。
马东这才笑着说原谅的话。
其实,二人此时地位已悄然发生变化。
随着刘远洲真实功夫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