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端着菜肴和酒水忙忙碌碌,侯府主子们和客人都已经落座。
沈流年到的最迟,钱嬷嬷悄悄把她领到婆母陈氏身边,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心想总算把这小祖宗送到了。
“阿年,你这几日是怎么了?”陈氏正在听戏,闻言转过头看她,见沈流年无精打采的,便猜测是因为紫絮抬姨娘的关系,拉着她的手劝道,“我知道沉儿纳妾你心情不好,可也不能糟践自己的身体啊!”
女眷的席位离主座尚有一段距离,戏台上的丝竹声又吵,所以爷们那边听不见陈氏说的话。
“母亲,我没事。”沈流年朝陈氏屈膝行了一礼。
她这个婆母陈氏对侯府里的聪明人时时都防备着,可对她是真没的说,这几年婆媳俩连脸都没红过。
“咱们女人还是要想开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沉儿对紫絮的新鲜劲儿早晚会过去。”陈氏拍拍她的手背,开导道,“再说了,你怎样都是世子夫人,那些个女人越不过你去,瞧瞧,今日这样的场面,那个紫絮连个脸都不能露。”
“母亲说的我懂了。”沈流年乖巧应道,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她哪儿是为了紫絮的事发愁?她愁的是自己的小命啊!
“这就对了,”陈氏满意地笑笑,“来,你随我来拜见永王和王妃殿下。”
说罢,陈氏就站起身,拉着她走到主座前。
恰逢戏台上一曲唱罢,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到沈流年身上。
“王爷,这位就是我那儿媳妇儿。”陈氏笑着引荐。
沈流年屈膝,朝上座的几人行礼道:“妾身拜见王爷王妃、侧妃娘娘。”
今日不止永王来了,他还带了王妃钟氏、侧妃沈氏,还有钟氏的表妹纳兰氏。
几人穿着华丽锦袍,身上蹀躞配饰也都是矜贵无比,身边环绕着内侍和宫女,皇室的排场架势,一看就与青州本地那些纨绔富户一个天、一个地。
“千兰,这位就是你二妹吧?”一个温润玉碎的男子声音传来,永王脸上带着和气的笑,看了眼沈千兰,又端详起沈流年,“都是一家人,快免礼了。”
“多谢王爷。”沈流年缓缓直起身子,刚要跟着陈氏退下,就听见沈千兰开口了。
“我可当不起你这声‘侧妃娘娘’,前几日你不是还在我院中说‘当王妃了不起啊’?”沈千兰边低头品茶,边出言嘲讽,“我这个永王府侧妃自然是没有你和你那个姨娘了不起。”
她跟沈千兰的恩怨说到底是沈家不光彩的家事,沈流年没想到沈千兰会选择今日这样的场合来排挤她,当即大脑一片空白。
今日她父亲沈伦、嫡母余氏和弟弟沈容也来了,可三人都坐着一言不发,没有要为沈流年解围的意思。
陈氏和老侯爷蹙眉看了眼沈流年,显然也不想掺和沈家的家事。
“怎么了千兰?”永王转头,诧异地看向沈千兰,“你与你妹妹闹了别扭?”
“王爷,您没来青州的时候,我的脸被她姨娘故意烫伤,若不是遇见一个神医,都没脸见您了!”沈千兰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手拉着永王的衣袖撒娇。
“哟,”旁边的永王妃钟氏端起茶盏,面露讥诮,“妹妹这张脸可真是神奇,前几日才肿得像猪头,一夜之间又恢复如常,这变脸速度实在叫人羡慕呢!”
沈千兰愤愤地给了钟氏一个锋锐白眼,可惜今日不是反击的好时机,不然她定要把上京那件事也抖出来!当初就是钟氏害了一个小妾流产,栽赃到沈千兰头上,才害她被赶回青州的,这仇沈千兰一直都记着。
“千兰,听你这么说,烫伤你的是你姨娘,又不是你妹妹,你怪错人了!”永王像个老好人般呵呵一笑。
这种妻妾相争他懒得管,还乐见其成,她们斗得越厉害,就越说明自己越抢手、越有魅力。
“殿下!”沈千兰语气婉转地朝永王撒娇道,“妾身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阿年不止不替她姨娘赔罪,还当面欺我,我对她那么好,实在是心寒……”
“你怎么不说你纵容丫鬟咒骂我姨娘?”沈流年嘟囔了一句,就觉手腕被人猛拽了一下,接着有个冰冷的像堵墙似的身影挡在了她身前。
“殿下,娘娘,下官替阿年赔罪了。”商沉将沈流年拉到身后,又朝永王和沈千兰拱手一拜。
“既然商侍郎都为你妹妹求情,”永王拍拍沈千兰的肩膀,安抚笑道,“千兰,就算了吧?”
沈千兰杏眼圆睁,盯着商沉看了片刻,眼神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就变成了极度不悦,揪着帕子的手也瞬间收紧。
“真是奇怪了。”钟氏身后的一名身穿浅黄缀珍珠锦袍的少女忽然开口。
“初儿,你说什么奇怪?”钟氏回头,朝纳兰初微微一笑。
纳兰初看看永王,又看看钟氏,低下头道:“初儿觉得奇怪,但是我不敢说。”
永王微微蹙眉,声音冷下来:“有何不敢说?本王恕你无罪,想说什么就说吧!”
这个纳兰初是钟氏表妹,父亲是当朝太傅,亲姐姐是父皇宠妃,她
仗着自己出身高贵,行事任性乖张,帮着钟氏在永王府里打压其他姬妾,把王府里的姬妾整得那叫一个个惨兮兮。
“表姐,表姐夫,”纳兰初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撒娇似的,“初儿从前听人说,商大人对沈侧妃娘娘情深义重,冷落了自家夫人两年,可方才见他反倒是帮着世子夫人赔罪,初儿觉得奇怪,商大人钟情的好像是世子夫人才对啊!”
这话一说,席间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沈伦和老侯爷紧张地看向永王,后者神色微变,看沈千兰的目光隐隐发狠。
商沉和沈千兰的事他早有耳闻,可没人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不是昭告天下他被绿了?
纳兰初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商沉:“商大人,你说说,你到底是钟情于沈侧妃还是你夫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