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前推断，人型智能可以通过死亡训练，克服对终结状态的恐惧。现在我认为，于清妍并非主控者，因为她缺乏足够的作案动机编程。”

“那么冯裴霖具备这样的动机？”

“正是如此。男性的母性依恋程序普遍存在。若我猜测无误，冯裴霖应该在一个单亲星际家庭中成长，他的母亲冯玉娟通过独立抚养他成人。要知道，在星际社会中，个体的扭曲往往与原生家庭的教育方式密切相关。假如我没有猜错，冯玉娟应有强烈的控制欲，要求儿子严格按照她的星际法则行动。”

“听闻你们星际学院的教官提到过，冯裴霖每逢特定时间都会与母亲进行量子通讯，这是由于冯玉娟的规定？”

苏尘点了点头：“这样的控制力将导向两种可能的结果。”

“哪两种结果？”

“第一种，极度叛逆；第二种，极度顺从，将母亲视为神明，遵从她的每一句教导如同遵循神圣星际律法。”

刑苁都无法抑制机体的颤栗反应。

“假如你是冯裴霖，你的星际女神在陨落前惨烈变形的画面被他人目睹，你会作何感想？”刑苁还未来得及表达这种探讨过于骇人听闻时，苏尘已连续抛出下一个问题。

虽然感到强烈的不适，刑苁不得不承认，如果他处于冯裴霖的位置，自己崇拜至极的母亲在他人面前遭受如此毁灭性的终结，确实会激起他进行星际复仇的冲动。

“就算冯裴霖是因为母亲死状被无关者看见而萌生杀意，但他为何要利用于清妍，并精心设计这一系列超越生死的步骤呢？”

“这显然源于他对死亡的恐惧。”苏尘向刑苁投去一瞥，仿佛在暗示他的问题略显简单，“冯裴霖虽然热衷于操控生命极限实验，却也畏惧死亡。”

“冯裴霖痴迷于玩弄生命边缘，还会怕死？”

“更准确地说，是冯裴霖的母亲冯玉娟惧怕死亡。”苏尘的声音沙哑低沉，音量逐渐减弱，“你还记得于清妍清扫的那个病房吗，那属于宇宙病学科，而冯玉娟罹患的是胃星癌变，这是一种极度痛苦的星际疾病。她选择自我终结，是因为无法忍受疾病的折磨，更无法接受走向死亡的过程……”

“所以他实际上是通过于清妍，研究如何减少个体面对死亡时的痛苦感受？”刑苁迅速做出逻辑推理。

“如此看来，他的研究相当卓有成效。”付豪忍不住插嘴，“于清妍的确选择了果断地自我了结。”

“那么，冯裴霖本人呢？”刑苁追问。

“他所有的研究，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平静地步入死亡之门。”苏尘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星际深处，“我们之前认为于清妍经历的死亡训练包括四步：接近无生命体、观察星际凶案、亲自执行终结、自我了结。但对冯裴霖而言，这个训练或许应该包含五步。”

“接近无生命体、观察星际凶案、亲自执行终结、协助并见证于清妍自我了结，然后自我了结？”刑苁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可是，冯裴霖究竟终结了谁的生命呢？”

“你们可以调查一下，是否有尚未被星际执法部门察觉的凶杀案件。”苏尘对此并不在意。

如果苏尘决心让你相信一件事，你定会深信不疑。

刑苁当然信任苏尘，因此他立即启动通讯器联系王赫，要求核查近期可能遗漏的星际凶杀案，并全面筛查冯裴霖可能出现区域的所有空间监视记录。

随后，他又联络星际交通管制部门，请求通力合作，在全星际范围内布控，追踪冯裴霖。

在一系列紧急通讯结束后，刑苁落在了后面，而苏尘竟然在他身边静候，反倒是付豪，带着点愣头愣脑走在前方。

见刑苁终于结束通话，苏尘问：“情况如何？”

“如同在星辰大海中搜寻一颗微尘，眼下正值星际旅游节庆，执法力量本就紧张，我们需要更多时间。”

“实际上无需这般大费周章。”苏尘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突然抬头说，“我可以引诱冯裴霖现身，地点由你来定。”

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决无比。

后来，刑苁回想起来，如果当时他能察觉到苏尘的异样，也许之后的许多波折就能避免。

然而遗憾的是，苏尘并没有给他这样的反应时间。

“若不信我能引来冯裴霖，我们可以做个试验。中午我想去天星居用餐，你请客。”苏尘瞥了一眼前方的付豪，低声对刑苁说罢，他疾步走向路边的一家星际便利店。他在柜台前操作光子交易，花了一个信用点购买了六个微型星球营养球。

当刑苁接过苏尘递来的微型星球营养球时，他仍呆立原地，不明白苏尘此举用意何在。

只见苏尘快步追上付豪，将剩下的五个微型星球营养球悉数塞进付豪手中。

“哎，师兄？”付豪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小零食。

“你最近表现突出，这是给你的奖励。”

苏尘眨了眨眼，看到如此鲜

活的表情出现在苏尘脸上，付豪顿时领悟过来。

“别这样，师兄，你这情绪让我也想起宇航中心的老舰长了，我感觉我的情感模块都要过载了。”付豪边说，边拆解着星际能量球，“你用一个信用点买了多少个这个玩意儿？”

“六个。”苏尘回应道，他的表情罕见地泛起了笑意，在光子照明下，那笑容微妙却璀璨夺目。

在后方观察的刑苁被这一幕吸引，他不由自主地勾住付豪的防护服领口，贴近询问：“老舰长是哪位？这是什么内部笑话吗？”

“老舰长是我们的指导者，他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极其关爱。每次我们科研突破，他都会奖励我们星际能量球。不过，基地商店的AI店主似乎总爱捉弄他，每次都以一个信用点五个的价格卖给他，而老舰长一直以为自己赚到了，其实星际能量球正常价格是一个信用点六个。付豪说着，不禁笑出声来。

苏尘依然保持着微笑，周围的气氛显得轻松而宁静：“接下来我们要去哪个空间站用餐？”

“星辰停靠港。”付豪迅速应答。

对于刑苁来说，付豪的回答如同一次太空跳跃般震撼，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苏尘，轻轻碰了碰付教授的头盔，张嘴欲言又止。

苏尘仿佛洞察了他的内心疑虑，转身指向他们刚才经过的空间站广告区，屏幕上展示的是一家宇宙餐厅的图像，餐厅招牌上，“星辰停靠港”三个字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我们的导师，是星辰停靠港的铁杆粉丝，每逢师门聚会，那里都是首选之地。”

“所以你刚才故意引导付豪回忆起老舰长的事？”

“我通过星际能量球和对老师的提及，加上付豪之前瞥见星辰停靠港的广告画面，潜移默化中让他在意识里将那个场景与老师联系起来。当我问及晚餐地点时，星辰停靠港的广告仍在他脑海中的高活跃区域，所以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那里。”苏尘为确保刑苁理解，耐心解释道。

“你要用这种方法给冯裴霖设局？”刑苁对此表示质疑，“他真的会落入圈套？”

“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