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七!小七!小七回来了!”
“老头子!快快快,看看谁回来了!”
井山东侧三眼胡同,小七和哥哥治国敲开聂家大门,治国先落入李翠云眼中,笑容灿烂起来,随后再认出巧笑倩兮的小七后,更是惊喜的差点没跳起来,一边去拉小七的手,一边往里面尖叫道。
小七咯咯笑着把李翠云给抱了起来,她今年一米五的个子,比李翠云矮不了多少,力气却大的多。
在外婆“哎哟哎哟”的惊笑声中,转了一圈,道:“外婆,我好想您啊~”
李翠云站稳后,顾不得头晕,高兴笑道:“是不是?外婆也想你,小七,外婆天天都想你!你什么时候最想外婆呀?”
小七想了想,道:“我妈妈打我的时候……”
“什么?”
“什么?”
李翠云的呼声刚起,就被后面愤怒的声音压过,只见头发花白的聂远超走了出来,愤怒道:“她想干什么?啊?她想干什么?凭什么打我外孙女啊?她小时候我打过她吗?”
小七“呼呼”笑着上前,扶着聂远超的胳膊道:“外公别生气了!没事,我现在武功很高的,雨姐打不过我了!”
聂远超闻言,脸色一滞,犹豫了下,还是小声劝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和妈妈打架……”
小七哈哈笑道:“外公,您看,一下就试出来了,您还是最爱雨姐!放心啦,家里有雪芳大姨管着我们,稍微不礼貌些都要批评半天呢!怎么可能和雨姐动手过招……”
聂远超放下心来,又仔细端详了下外孙女,更加喜欢了,对李翠云道:“跟她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比小雨小时候还漂亮!”
李翠云笑着点点头,然后问治国道:“治国,伱去接妹妹了么?”
治国笑道:“是在广场上看到的,小七坐在爸爸肩膀上看升旗。我离的有些远,但总觉得有些像。升旗结束后我走过去一看,真是爸爸和妹妹!”
小七笑道:“我和爸爸才从草原沙漠回来,爸爸带我去了好多地方,从南到北,一直到大漠。”
聂远超和李翠云早就知道李家有这样的传统了,只是没想到对女孩子也这样做,没有重男轻女,老两口心里都高兴。
当然了,不挑刺显不出聂副厂长的威严来,脸色微沉道:“你爸爸真是胡闹!今年多危险啊,到处都在严厉打击那些坏分子!万一让人误会了,人头不够拉去凑数怎么办?”
李翠云问道:“治国、小七,你们爸爸呢?”
治国微笑道:“去海子里了,古老请爸爸去谈话。”
李翠云:“……”
聂远超:“……”
孙辈面前的脸面无论如何也不能丢的,聂远超沉声道:“走,咱们今天也去里面,青松园里陪老爷子吃饭!”
治国忙道:“外公,您和外婆带妹妹去就好了,我……”他本想说妈妈今天回来了,要去陪爸爸妈妈吃饭。
可是话没说完,就见聂远超生气道:“怎么,你爸爸回来了就不认我这个外公了?你爸爸大还是我大呀?”
治国没法子,苦笑拱手道:“外公大、外公大。”
权当给雨姐和小七一个面子……
李翠云乐的合不拢嘴,虽然也有孙子孙女,但颜值上实在没有这两个外孙高。
这带进去,多长脸啊!
李翠云本就是活泼性格,这会儿一迭声催道:“走走走,咱们一起去!”
……
“你前方,可还有路?”
大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李源神情有些激荡的问道。
听这问话,李源心里有些怪怪的,咱这也不是古龙文啊,但他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老人血气虽然已经衰败,但至少还有巅峰时期的一击之力。
就这一击之力,便已非同小可。
不过,对李源来说,也就这样了……
他摇了摇头,轻笑道:“不知道。”
老人眉头皱起,盯着李源看,似乎有些不满意。
李源呵了声,目光眺望远山,有些寂寞道:“真不知道,也不在意。因为就现在这样,已经绰绰有余了。”
一副“问青山,何人可堪为敌?”的风骚神情……
“……”
平淡的语气中透出的叼毛自信,让老人老脸抽了抽,却也无法反驳。
李源见他无话可说,就对之前的工作人员道:“带路吧。”
中年工作人员也变了变面色,大概没想到李源在这里会如此随意,顿了顿,还是提醒道:“李先生,在这里还是要郑重一些。”
李源不愿为难这些工作人员,呵呵道:“知道了,来多少回了。小伙子放心。”
“……”
看起来比李源大十岁的工作人员无言以对,放心个锤子哦……
不过邀请是上面传下来的,工作人员也不敢拦着,只能沿着海子,带着李源前往了南台。
“总之,特区问题在下面引起的议论声非常大,有些人故意危言耸听,说特区就是新时代的租界,一些老同志信以为真,非常不满。拍桌子骂人的一大把,好像我们成了改变江山颜色的罪人。”
李源进门随工作人员进门时,正好听到秦大雪的这句。
古老居中而坐,双腿交叉搭在前面,看起来比较悠闲,似不将风风雨雨当回事,见李源进来还打招呼:“小李来了。小李是大富豪,大商人,经商奇才。又是从我们这里过去港岛的,那里是资本主义社会。小李,你说说看,特区到底咋个样。你家在特区投办了很多厂子,你有发言权欸。”
李源点了点头,却没急着开口,目光落在秦大雪那双依旧明媚动人的大眼睛上,虽然脸上多了些细微的沧桑,可气场更强大,也更有韵味了。
只是他视力太好,能看到自家老婆鬓角间星星点点的几丝新生白发,让他着实心疼……
“看我干吗?先回话!”
秦大雪都不好意思了,嗔了这位不着调的一眼催促道。
刘老哈哈笑道:“看看,到底还是年轻人更懂得浪漫。”
李源脸皮厚,根本不怕笑,还给刘老点了点头,天可怜见,刘老在体制内向来以不苟言笑和严谨著称。
李源又看向古老道:“古老,您问我这个问题……我哪懂这些,不懂不懂,您这是问道于盲啊。”
古老笑了笑,抽了口烟,于烟雾中打量着这个透着妖气的年轻人。
时代变了,这样一个小年轻,单枪匹马打下了那么大一片基业……
富可敌国啊。
这要是改革里的人才,那该多好……
刘老道:“小李,你大可白衣傲公侯,可我们也不是公侯,是人民的公仆啊。所以你更可以敞开了说!我们现在呢,虽然有很明确的方向,就是发展经济,让中国人民过上好日子!但是呢,道路是曲折的,问题很多。你帮过我们不少回了,哪怕不谈秦雪同志和你的关系,你也是我们的朋友了。希望你能坦诚的交流交流,我们也好学习进步。”
李源还待婉拒,就听曹老没好气道:“小李,快说,说完小雪也能早点回家,你打什么马虎眼?”
于是李源话又说回来:“我虽然不懂正治,不过我知道一件事,觉得挺有意思。六七年的时候,港岛社团条四受湾湾暗中指派,几千烂仔聚集起来,打的支持大陆的工人们惨不忍睹,一步步退到口岸,还遭到英军的枪棍打压,被欺负的都快要跳海了。
关键时刻,口岸咱们这边的军人架起几十挺机枪,一轮扫射下去干掉了几十个英军。英国虽然紧急调来六千兵力,可反而只敢转过头拾掇起条四来。
也是从那一年起,港岛英国军队再不敢随意欺压中国人。我觉得这只说明一件事,姓资还是姓社,重要的不是有没有特区,而是军队姓什么。
特区再怎么开放,也开放不到港岛的地步,可只要枪杆子一响,连港岛的鬼佬都怕。
所以,我觉得开个特区没什么,那么小点地方,真要是出了问题,随时收回来就是了。
这完全就是一个不需要过多考虑的问题,浪费精力。
建国都已经三十多年了,可大多数农村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三十年来根本没有提高,反而在下降。
所以我们更要改革啊!
宁可一直穷下去,也要坚持他们认为的社会主义,这怎么能行呢?觉悟和见识还赶不上小李!”
李源乐呵呵道:“谁反对,让他带着全家去农村住上二年,体验体验生活,他们嘴就不硬了。”
曹老忙道:“小李,不要乱说话。”这得帮秦大雪得罪多少人?
秦大雪却乐道:“我还真就是这么给XX地区的老同志这样说的。他喊打喊杀的痛快,我开始也是一忍再忍,好言相劝。结果后面一调查,好嘛,全家老少七大姑八大姨就差他们家的狗都要拎出来领一份财政工资了。那么穷的地方,整个地区就三辆车,他都能占一辆,当自家车用。”
几个老人脸色都难看起来,脾气刚正的刘老沉声道:“那你怎么办的?”
秦大雪眉尖一扬,目光凌厉起来,道:“自然有谠纪国法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们那个家族,打靶都打了三个,还有十来个送去西疆改造去了。好多人找我来说情,我就把案卷甩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看看,能不能张开这张嘴!”
刘老哈哈笑了起来,道:“好了好了,秦雪同志,你在这方面再这么出色下去,董老是真的舍不得放人了。”
李源也觉得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就想带秦大雪走人。
可是对他感兴趣的老人家有不少,好不容易给钓了过来,怎么会轻易放他离开。
一直打量着他的董老还特意戴上了老花镜,仔细的端详着李源问道:“小李,你是笃定我们和英方能签订合约,港岛经济会转危为安,是吧?”
李源不置可否,点头道:“对。”
“为什么?英方现在还处于强势的一方,我们自己都没这么大的信心。”
董老盯着李源说道。
李源笑了笑,道:“英国打了一场马岛战役,看着打赢了,实则也把老底漏的差不多了。从二战之后,英国的经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航母一艘接一艘的退役,实在养不起,如今就剩一艘轻航母。今年西方刚组织了一场军事演习,结果北极熊很快开始大规模调动兵力,吓的李根和铁娘子赶紧中止了演习。
都到了这个地步,西方绝不会允许英方在这个背景下和中方开战。古老两年之期定的非常高明,正好卡在这个关节点上。所以,我相信双方明年一定能达成和平收回港岛的协议。一旦大局抵定了,港岛经济将会迅速恢复反弹。”
董老提了提老花镜,看着李源道:“那样一来,你的资产,将会成为港岛华人里的头一份了吧?”
李源笑了笑,道:“董老,现在包船王、李家成他们的财富计算,只算了他们公司的市值值多少。但是,公司这些年给他们赚到了多少钱,却从来没计算在内。特别是包船王,每年单单是收租,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我们家顶多也就算是和他们拉平,想超越的话……
超越了也没什么意义啊。他们都是汇丰的人,有汇丰在,港岛金融、经济,就始终是它们说的算。
我知道大陆这边有人可能担心李家在港岛划地为王,其实不止大陆这边担心,港岛那边也有人担心我和我儿子会成为香江王……
但港岛那边很快就有人反驳了,差的太远。
所以没必要,且不说汇丰当了那么多年太上皇,也没见谁有意见。说句难听话,除非干掉汇丰,不然那里永远都是洋资的天下。
可汇丰干得掉么?汇丰发行港币,掌管着整个港岛金管局的外汇储备,港府库房里的财产汇丰比港督还清楚。几乎每个港岛股民手里都买有汇丰银行的股票,以汇丰股东自居。
在港岛,汇丰才是民心。
汇丰的股票,看起来没一个大头,可是零零散散的大部分都分布在英国人和美国人手里,实际上就是英美的利益。干掉他们,中国整个外部环境都要发生改变,会影响改革开放的大局。
所以,除非有一天,中国经济成了世界第一,全世界都指着中国吃饭,中国不再依赖对外贸易,不然就只能让汇丰这个吸血虫待在港岛。
我倒是可以干掉几个汇丰大班,可人家经济大棒打下来,港岛就要衰败,我也落不得好,估计还要被全球通缉。
我虽然不怕,可耽搁我过安稳日子……
所以,真不必担忧李家成为汇丰第二。”
董老看着这个年轻人,也有些心累。
大方向上,几个老人的确可以确定,英方是绝没有勇气和中国撕破脸的。
原因很简单,西方担心趴在欧亚大陆上虎视眈眈的北极熊会在梦里笑醒……
而根据金融专家们的估测,一旦港岛经济恢复到八一年的情况,那李家几乎是明面上当仁不让的港岛首富。
也的确有人担心港岛成为李家的城。
不过,几位老人自然不会这么简单的看问题。
董老缓缓道:“你很清醒,也很客观,但是结论错了。你看得出汇丰独大香江,实际殖民着港岛,我们自然也看得出来。所以,我们非但没猜疑过你,反而鼓励你,和汇丰争做这个香江王!当然了,香江王只是一句戏称,争一个一字并肩王比较好。”
“哈哈哈!”
几个老人都看着开玩笑的董老笑。
古老道:“董老虽然说的是玩笑话,但是呢,其实也是真心话。小李,我们对你寄予了期望啊,港岛是我们自己的地方,可是为了保住良好的外部环境,推进改开大局,我们收回的过程,可能会比较曲折,会做出很多让步。其中,就有尊重外资在港岛现有利益的让步。这说的就是以汇丰为代表的外资财团的利益。
我们做出让步,是为了收回港岛。他们做出让步,让我们和平收回,但也是为了保住他们更大的利益。
正治,就是在不断妥协中进行。谁能棋高一手,就看谁的后手多,谁才是最好的赢家。
小李,你也算一招后手。但你不是我们的后手,是民族利益的后手!
我们不能眼看着即使收回后,港岛还完全被汇丰的影响力笼罩着欸!
过去是没有办法,包船王、李家成、李钊积他们都是汇丰的人,霍老虽然心系大陆,可霍家的实力,难以抵抗那么庞大的资本。
现在好了,又出来一个你,你一定要好好做,争取做到和汇丰一系分庭抗礼!这样一来呢,你能获利,大陆呢,也不至于让港岛完全被洋资控制。”
这,就是几个老人知道李源回来后,立刻找他过来谈话的原因。
这几乎是在明着立他当个香江王,以便抗衡汇丰的影响力。
李源道:“古老、董老,真不是我不识抬举,也不是我知难畏难,更不是怕谁忌讳什么的……我确实做不来这种类型的事,我呢,还是坚持在医药实验室里做些试验。当然,平时也会看看报,分析一下局势,思考思考后,在一些点上,给我儿子提出建议。但我是真不喜欢做那些大事,也干不来。
大唐集团光是高管都已经有好几百人了,我认识的不超过五个,绝大多数我连面都没见过。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下回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让大……让秦主任,给我儿子李幸打电话说一声。
李幸是年轻人啊,年轻人就该多历练。我这已经快是半百老人了,折腾不动了……”
古老的烟拿起,又放下。
董老把老花镜摘了下来,又戴上。
刘老瞪着眼睛看着某孙子,心好累。
曹老捏了捏眉心后,对秦大雪挥手催道:“快领回去吧,快走快走……”
秦大雪咯咯咯笑了起来,对几位老人道:“那我们先走了。”
古老点燃一根烟,也不知道是在甩火柴,还是在挥手让滚蛋,反正这两口子就当是在让他们走了。
等两人离开后,几个老人面面相觑一番后,哈哈笑了起来。
笑罢,刘老问道:“这个小李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曹老道:“真的还是多一些,有一部分,还是不想引起大家的误会和忌惮。但有一点肯定是真的,他的兴趣确实不在管理上。从他的孩子开始长大算起,几乎每年都有一半的时候在到处乱转。今年六月份出门,现在都十月了,天南海北的旅行。亏他也舍得他大儿子在家里拉磨。”
刘老道:“曹大姐,可不要小瞧他那个长子。虽然还不到二十四岁,可管理经验已经有十来年了。一路上摔过不少跤,吃过不少亏,可就是这么高压下的磨砺,现在掌管那么庞大的集团公司,居然撑得起来了。”
古老道:“这一点,我们要像小李学习。要给年轻人放权啊,不让他们放手去干,老人们老是插手,不甘心只当一个顾问,这怎么可以呢?顾问顾问,能顾得上的,再去问。不懂的就不要添乱,条子批那么多,年轻人怎么办事呢?”
曹老赶紧劝道:“缓一缓、缓一缓,刚刚恢复过来,还想再做些工作的心情,可以理解。你也定下了,就开两轮嘛。”
古老大口吸了口烟后,道:“第一轮之后,就要退一批,不能手软了。第二轮之后,全退。还想工作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现实,已经不允许了!”
……
两个小时后。
三里河,某个担不起重任的孙子“吊儿郎裆”的蹲在床上,给妻子按摩推拿,梳理元气。
说的也不是国家大事……
“要不要安排你哥哥两家去港岛?我亲自安排……”
秦大雪闻言果断摇头道:“没必要。如果不让他们确认真的没有后路可走,他们永远摁不灭心里的狂妄和贪婪。去了西疆,他们都敢去找市级领导,拿着和我的照片,去要工作要房。要了工作后,派头比上级领导还大。简直不可理喻!要不是李城跟我说,那些干部还准备帮我遮掩着。”
李源气笑道:“乔家该不会准备拿这样的事来还我人情吧?”想了想一起喝过酒的两个大舅哥,又道:“不应该啊,看不出是那样的人……”
秦大雪闭上眼睛道:“李家对他们的刺激太大了。他们根本不信,这一路走来,是你帮助了我良多,不是反过来。李家孩子之所以个个成材,是你一直在严加管教,逼着李家孩子们读书。他们就看到我步步高升,然后李家孩子一个个都成了县太爷。他们以为我被你灌了迷魂汤,忘恩负义,吃里扒外……呵。”
李源推拿结束后,又拿出九寸长针来,细心针灸,舒适的感觉让秦大雪扫除了些烦心事,闭上眼享受了稍许后,她睁开眼道:“上次回家,要送我妈去协和。她只有一个要求,让秦大风当个市掌,秦大风的儿子秦壮壮得当县太爷,这样,正好压你们家一头。还有我二哥一家,也是封官许愿。不这样安排,她就不去医院,做鬼也不放过我。
我说这种事,别说是我,就是古老、曹老都办不到。她死活不信,说你们家那些孩子,以前一个个都跟二傻子一样,又呆又笨的都能当官,秦家的孩子那么好,凭什么不能?”
李源无语道:“老岳母居然还认为李家孩子又呆又傻?”
这是当初他和秦大雪去秦家劝秦家孩子读书时,张慧莲骂李家孩子的话。
秦大雪道:“嫉妒,会遮住一个人所有的智慧。”
李源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秦大雪道:“秦大风他们废了,秦壮壮这一代还有希望。吃够苦头后,有明白过来的机会,不过明白过来也还是留在西疆好好建设边疆吧。再往下一代,可以接出来读书。也别回四九城,就安排在鸟市,不要给太多生活费,够吃饭就行。读书可以让人明智,好的学习生活环境,可以让他们看到希望,只要读好书,就能改变命运的希望。但也要让他们明白,读不好书,他们连鸟市都待不下去,只能回农场。”
李源想了想后,竖起大拇指道:“安排妥当,肯定能熬出一两个人才来。”
秦大雪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有没有让老太太轻快一些的办法?我不想让她最后的时光过的太痛苦。”
李源点头道:“可以。另外,我看岳父的情况好像还可以啊,没像老太太那么失态……”
秦大雪苦笑道:“洪总的孙子都被打靶了,我爸爸估计吓坏了。要不是我坚决把人送去西疆,这会儿老秦家估计能添上三四座新坟,其他的一样被发配西疆。那年我回家,正好碰到秦壮壮喝了点酒在那拦住女知青,让我一耳光打到雪地里起不来。因为这事我妈才和我彻底决裂的……他要是在四九城,这事翻出来他跑得掉?”
李源道:“让岳父把这话说给岳母听啊。”
秦大雪气的踹李源一脚,道:“她但凡能听得进去,至于到今天这步吗?你能耐你去说!”
李源不怕:“去说就去说!我现在就去!”
秦大雪下午还有个会,马上就要走人……
秦大雪又有些不放心:“力度掌握好,别直接吓走了。”
李源笑了笑,道:“放心吧。”
……
秦家庄,秦三柱家。
秦三柱面色木然的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看着几十年没怎么变化的院子,他怔怔出神。
也不知怎地,可能是因为才见过的缘故,秦三柱想起了过去的事,有些遥远,都记不大清了……
那年,宝贝闺女被李家老八那个坏种给气哭,他生气去找李老八算账,被李老六给拦下,就给了他一下子。
好嘛,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李家那些坏种,一下冲到他家来,摁倒他,要拿铁锹铲他脑袋。
那一天,秦三柱是真的怕了……
他头一回见到这么狠,这么团结的弟兄几个,是老五还是老四来着,反正就是个半大小子,就敢一个人端着个粪叉子站在门口,喊着姓秦的谁敢往里闯就叉死谁。
自己两个熊儿被一个比他们矮半个头的小子拿烧火勾子堵在里面出不来,娘了个X,也不知道是真出不来,还是不敢出来……
最后要不是自己闺女聪明,找来了流鼻涕的李老八,趴脸上亲了口,挨个叫大伯哥,他这条命可能都要没了……
可咋也没想到,这么聪明让人心疼的闺女,长大后,还真跟了那个王八犊子,进了那一家……
“岳父!!”
忽地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秦三柱一个哆嗦,手里的旱烟都掉地上了,他惊慌抬头看去,一见来人的面相,差点没把魂儿给气飞了。
然而不等他开口,李源就先打一耙,道:“岳父,叫您几声了,您想什么呢,怎么不答应啊?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秦三柱刚把烟袋捡起来准备找李源算账,听这话又顿住了,问道:“出什么事了?老幺,你可别胡咧咧!大雪出事了么?大雪咋着了?”
李源眼眸微微一凝,随后语气温和了些,道:“大雪还好,是秦壮壮,不知道被公社上谁给告了,说秦壮壮曾经调戏过知青,上面准备去西疆抓人拉去打靶了!”
秦三柱差点吓毁了,面无人色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源道:“老爹,快进屋说话吧,我没等上班车,一路跑回来的,快渴死了!”
秦三柱哆嗦着跟着进屋,声音都变了音,道:“老幺,老幺啊,这事儿你和大雪可不能不管啊……”
李源气喘吁吁的大声道:“我们还没管么?大雪当初送他们去西疆,就是怕有这一遭!大雪早算准了今年可能要打坏人,她给你们说了,你们不听啊!她受了多大的委屈,顶着多大压力,好不容易才把老大、老二他们都送过去。
您和岳母还天天在公社骂她,好了,现在有人想起来了,告了秦壮壮,上面准备去西疆拿人了!拉回来直接打靶,突突了!”
秦三柱眼泪都急下来了,道:“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啊,老幺,你们可不能不管啊!”
不是他好骗,是身边切切实实不停的有人被拉去打靶。
二三十年后的小朋友们,估计已经听不到多少打靶的事了。
但七零后的孩子,去打靶场捡子弹壳挖弹头,是童年的一项乐趣……
就是不知道,那些弹头是不是曾经穿过了犯人的脑袋……
而打靶场附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坟墓,时时刻刻都会提醒一些人,打靶不是开玩笑的……
秦三柱还亲眼去看过热闹,一排排罪犯跪在那,背后一排枪指着脑袋,“砰”一声,人就栽倒向前,死的干干净净……
看别人被枪毙是看热闹,可秦三柱却不想自己的儿孙被人去看热闹,心都要碎了。
李源叹息道:“这会儿大雪正在海子里给曹老下跪求情呢。我走的时候,曹老发了好大的火,说大雪这是在毁自己的前程!这个风口上,连洪总的亲孙子都被拉去打靶了,秦家人凭什么能例外?
大雪说了,拿这个官帽子去救壮壮和大哥二哥的命,她认了。老爹,您和岳母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教的孩子?你们可把大雪给害苦了!现在大雪官都丢了,就为了保你们家孬儿孬孙。”
屋里传来了动静,李源只作不知,对秦三柱道:“老爹,赶紧给西疆那边去信,给他们说,规规矩矩的,三个月内,一步都不要出门!在外面上学的孩子,也先别回家。
以后好好做人,千万记住,千万记住!
好了,我得去给大雪跑跑关系了,不管咋样,先保她别被撤职了。
你们啊,真是害苦了大雪了,为了保你们家孩子,她这辈子的心血全完了!!”
咆哮完,李源走到水缸边连灌了三大瓢凉水,看的秦三柱心肝胆颤的,然后李源摔瓢走人。
“快问问他,快问问他,大风、壮壮他们有事没事……”
张慧莲扶着门站在里屋门口,急着催促道。
秦三柱闻言赶紧追出门口,没一会儿回来了,面色复杂。
张慧莲气的想拿臭烘烘的一只脚踹他,秦三柱忙道:“应该是救下来了……”
然而过了没一个小时,红星公社就来人了,秦家庄村支书和村庄还有民兵队长都来了,询问秦大风、秦大雷、秦壮壮、秦前进等人的消息下落,和详细地址。
秦三柱两口子差点没被活活吓死,本来感觉都快濒死边缘的张慧莲,居然生生又撑了过来,非让秦三柱去把秦大雪找回来,她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
三里河。
安排周详的李源正在对着妻儿夸夸其谈的吹嘘,讲他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初步解决秦家家庭危机。
然后秦大雪就接到了电话,联防部的人打来的电话,说她的父亲秦三柱同志违反宵禁,被拦下后才知道是来找秦主任的……
秦大雪斜觑了李源一眼,婉拒了联防的人派车送来,不麻烦别人了,她亲自过去接。
李源老脸都臊的快红了,却还是不认账:“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大唐的皇冠车我都没让他们开走。走走走,咱们现在开车过去。今天,咱老李就要替媳妇出口气!等会儿,我给你画个妆,脸色画的晦暗苍老一些,再画两块斑……”
治国乐,秦大雪没好气道:“一会儿还要见人呢。”
李源道:“先戴口罩!”
说完动手,不一会儿,一个老了三十岁的秦大雪出现了,治国眼睛都直了。
不过秦大雪照了镜子后,发誓绝不会画第二次……
等一家三口开车去了联防部,接到了灰头土脸吓的不行的秦三柱,和人家的部级大佬道别后,就驱车回秦家庄了。
“爸,你怎么被联防的人给抓住了?”
秦大雪关心问道。
秦三柱一副庄稼汉模样,讷讷道:“你娘让我叫你回家。”
一句话说的秦大雪瞬间红了眼,看着父亲轻声道:“爸,家里……还让我回么?”
秦三柱沉默稍许后,缓缓道:“回,你是我闺女,你不回家回哪。”
秦大雪掉下泪来,李源在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愤愤道:“老爹,您和岳母可把我媳妇给害苦了!”
秦三柱不吭声了,秦大雪也叹息了声。
车开的很快,路上没什么行人,一会儿就到了秦家庄。
轿车在秦三柱家大门外停了下来,一行人下车,开门,里面的电灯亮着。
秦大雪看着这个家,心里也是百味杂陈,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太多事磨炼出来的,很快就打起精神来,一家子进了屋。
刚进门,就有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鼻而来。
不过谁也没说什么,李源还观察了下儿子,发现治国也面色如常,暗自点头,然后揉了揉鼻子……
他将来又不混官场,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境界。
进了里屋,就看到曾经看起来还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此刻披头散发,眼睛都快成猩红色一样盯着他们。
不等她开口,秦大雪就摘下了口罩,叹息一声道:“我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只要没犯过更严重的,这次就算过去了。但是,今年过后,过几年还会再来一场。每隔几年,就会来一场,为了保证好人、百姓的安宁。
妈,您真想让他们回来,我就让他们回来。我这辈子也不指望再做什么官了,拼搏奋斗了一辈子,能保他们一命,也值了。
但是,保不了第二回了。”
张慧莲盯着秦大雪,似乎没看清,身体往前靠了靠,又将脖颈往前伸了伸……
秦大雪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淡淡问道:“哪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灯光下,张慧莲终于看清女儿那张脸,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神色,这会儿普通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化妆会有什么神奇的效果,只看到秦大雪晦暗苍老的脸上,眼角下面有两块斑,刺的人眼疼。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秦大雪却又戴上了口罩,道:“刚出差回来,过一阵可能就好了。您要没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看了眼正满脸泪水心疼的看着她的父亲,秦大雪流泪上前,拥抱了下后宽慰道:“爸爸,我没事的。您照顾好自己,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们。”
说罢,狠下心大步离去。
治国跟上,李源看了眼怔怔坐在那的张慧莲和蹲在那抱头痛哭的秦三柱,叹息了声后,也跟着出去了。
人性就是这样,秦大雪如果还是一脸光鲜的进门,那别说张慧莲会加深憎恨,恨之入骨,秦三柱心里也会很不高兴。
女儿过的好,儿子过的不好,就是天大的罪过!
可秦大雪也变成了“弱者”,损失惨重,一败涂地,一张脸还成了这个样子,看起来简直和他们一样老……
再加上儿孙们已经死里逃生度过难关,这个时候,即便是张慧莲,心里总还是会对女儿生出一丝丝怜悯心来。
这就够了。
出了秦三柱家大门,重新坐到车里后,秦大雪把头埋在李源怀里痛哭了好一阵后,才让李源发动着车,启动回城。
这就是,人世间啊。
……
PS:还有一天了,差点没坚持住啊兄弟们!请假条都在后台兑好了,还是坚持下来了,加油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