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很讨厌断袖么?”饶是心中钝沉不安,时望轩还是拖着紧涩的喉头,艰声问道。
若是黑面讨厌断袖,
那,
那,
他该怎么办?
“啊这个......”萧玉书调整好心绪,面对少年的询问,他眉头皱皱松松,最后轻叹道:“世人各有所爱,花入各眼,随心所欲,我不讨厌的。”
听此,时望轩悬着的心刚想放下,可后面却又听见身边人语重心长的劝慰语气:“但是你可不能跟他们学啊,你要是断袖的话那就......”
时望轩嗓音沉道:“那就怎么了?”
“呃......”萧玉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现在告诉时望轩‘你往后还会有好几个老婆,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吧?
“嗯......”想了想,萧玉书只能玩笑道:“你也不像是断袖,你要是断袖,我跟你在一起睡过这么多次,岂不是早痛失清白了。”
黑面笑的实在是太轻松,太从容,有些扎眼刺心的澄澈,时望轩怀着不安的思绪,不死心的追问道:“你不是断袖?”
然后得了对方一句好像听见什么荒诞笑话的调笑:“当然!我怎么可能是断袖?我可是刚直的男人,要娶妻生子的,怎么可能会跟硬邦邦的男人过日子,现在不是,以后也绝不可能是的。”
砰,
砰,
砰,
声音有些刺耳,以至于让时望轩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刺了一下,那些暗藏期待的滚烫漏了个干净,热意流失后只剩下了麻木。
即便是刀子戳到了心里,时望轩面上也跟没事人一样,克制着紊乱的气息应和道:“嗯,你喜欢就好。”
在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也不进光的藏书阁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是否明媚温暖,吹拂而过的清风是否柔和,
但少年心里好像有个准儿,
外面的天气一定很好,风轻而柔,暖阳没有被薄云遮挡,明亮的光线照着学府里每一处热闹有人气的地方。
可是却独独避开了时望轩如坠冰窟的心,偏让他寒的惊心痛骨。
“哎,几点了,”萧玉书抬眼瞅了下墙上挂着的钟,然后恍然道:“哎呀,快上课了,咱俩得赶紧走了。”他说着,拍拍屁股起身,然后手却被人拽住。
萧玉书低头去看,道:“怎么了?”
时望轩神情如常,唇边挂着浅笑:“一起走吗?”
萧玉书想都不想便抽回手道:“别逗了。”
你想让我迟到吗亲?
黑面再次拒绝的举动让时望轩面上强撑出的笑容有了些许瞧不出来的细小裂缝,但他仍然固执似的坚持道:“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而心系上课不能迟到的萧玉书已经溜到了门口,在出门前头回首道了句:“明天我又不是不来,有的是时候一块儿待着,先走了,拜拜。”
一声闷响后,
藏书阁的门被关上了。
直到一刻后,上课铃声响起,时望轩这才在嗡鸣不已的脑海中恍然发觉指尖的颤抖。
黑面刚才说,
这辈子不会喜欢男人,
这辈子不会喜欢自己......
迟到了,
该上课去了。
不止怀着何等麻木的心,时望轩步履僵硬的推开藏书阁的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比里面的光亮刺眼,刺得他有些头晕眼花。
嘶——
有些头痛,
越来越痛。
细究之下,原来是刚平复没多久的魇种此刻又开始在识海躁动不宁,蠢蠢欲动。
时望轩自以为能够克制住的魇种,好似每每会在他心绪躁乱之时出来搅合,
真该死。
胸膛深深起伏几下后,时望轩凝着面上的几分痛色,强装无事淡定,继续在路上走着,可是上课以后的学府周围太安静,安静的让他识海里那些刀心戳肺的虚妄之言愈发加重响亮。
“他不喜欢你,就如同其他人一样......”
“到头来这世上竟无人伴你,真可笑......”
“呵,以为自己能有多能耐,连个倾心之人都把握不住,无用......”
“不如把躯体给我,我来帮你......”
“滚!”时望轩终于受不住识海里魇种一声又一声的打压摧残,脚步凌乱摇摆着匆匆拐到了角落里。
脑海宛若数道利刃翻搅的锐痛让时望轩不住的拧死了眉,他难耐的撑住角落的墙,企图以此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饶是时望轩之前面对魇种再怎么硬气再怎么无惧,可这一刻心中的确有道鬼魅冰冷的声音告诉他:
“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你,死了这条心吧!”
“谁叫你不肯受魇遁魔,你无用!”
“懦夫,你留不住他......”
时望轩双臂撑墙艰难稳住身形,双唇抿的发白,紧拧的眉宇间处处溢着痛苦煎熬。
或许是魇种好不容易摸到了再进一步的契机,便如野草般疯长,肆无忌惮的在时望轩脑海中侵蚀着他的记忆,
让他关于同萧玉书曾经一起的欢乐记忆渐渐模糊,将过往十几年所遭受的所有痛苦不公不断放大清晰,
最清晰的,莫过于方才时望轩在得知眼前人绝不会爱自己后的心寒钝痛。
到现在,他才顿悟,自己所有的一点一滴小心谨慎的试探努力,到头来不过只是自作多情一场,甚至那些千言难诉的心意还可能被对方嫌恶。
面对黑面时的兵荒马乱心猿意马好像只是时望轩一个人独角戏唱出来的笑话,
像个卑劣无耻的小偷,下贱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