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廊下的气氛异常紧张。
风青梧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姜姨娘身上的怒火。
姜姨娘性子和软,从不惹事争宠,相应地,也没那么受宠,但该有的体面一样不少,因为她的女儿风青榕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凡事都要比其他庶出弟妹们高出一头。
姜姨娘没个主心骨,风青榕就是她的命。
当初要把风青榕接进侯府她就不同意,但风青榕执意要去,还嫌姜姨娘阻碍了她高嫁的路。
姜姨娘没指望她嫁给高门大户,只希望能嫁户普通人家,能时常回来看她,以解她的思女之苦。
而风青榕被郭将军拒之门外,面子上挂不住,总要找个借口挽回她的名声,于是一回来就扑到姜姨娘怀里,将她在侯府里是如何被风青梧区别对待,又是如何被风青梧斩断情缘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姜姨娘。
姜姨娘不忍女儿受辱,鼓起勇气跑来和风青梧当面对质。
见风青梧没有说话,她再次逼问:“我青榕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大姑娘?还是我姜氏得罪了大姑娘?竟让大姑娘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辱我们。”
“大姑娘为什么不说话?是觉得我姜氏身份卑微,不配站在大姑娘面前吗?还是……要我跪下求你才肯说?”
“好!好好,我给大姑娘跪下便是。”
风青梧在姜姨娘膝盖触地之前将她扶起:“姜姨娘,你误会我了!”
风青梧之所以没说话,并非被姜姨娘的气势所吓到,而是她长这么大,从没听过姜姨娘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真是为母则刚啊!
感慨归感慨,道理还是要讲明白的。
“姜姨娘。”风青梧回过神来,与其争辩道:“青榕是什么样的性格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与其和我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如去问问青榕,是如何勾搭上郭将军次子郭赦的吧。”
姜姨娘有些懵。
风青梧也是事后才知道,在去樱桃宴之前,风青榕特地找林威要了宾客名单,林威以为是风青梧要的,没多想就给了。
风青榕筛选了包括郭赦在内,至少五位她能高攀得上的男宾。
赴宴期间,她也像只花孔雀一般,极尽所能吸引着他们的注意。
最终,只有郭赦好这一口,跑去和她搭话。
这才有了杨柳树下的一幕。
这事风青梧是怎么知道的呢?
原来,宴会结束后,郑国公世子找到傅明彻,将三张写有不同带有仰慕之情的情诗的花笺交给傅明彻,说是在府中不同角落里捡到的,并说道:“我见落款和你家夫人名字相似,便唐突来问。”
傅明彻注意到落款是“青榕”,便将这些花笺交给了风青梧。
至于世子是如何捡到的?风青梧猜,估计是风青榕广撒网,塞给了不同的公子们。而那些公子们不好当面拒绝,只好找个角落丢弃。
而当天肯定有人看到风青榕的小动作,所以事情很快传到了郭将军的耳朵里。
郭将军骂郭赦是个不争气的,专捡人家挑剩的,还是他最讨厌的文臣家的庶女,自然第一个跳出来拒绝这门婚事。
本来风青梧心里多少还有些愧疚,但听姜姨娘这样一说,瞬间明白过来,定是风青榕避重就轻,把责任都推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姜姨娘没有主见,听风就是雨,尤其风青梧说得信誓旦旦,她也信了,毕竟知女莫若母,她知道风青榕好高骛远,所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急得哭了起来。
风青梧头疼不已,她最怕一种人。
不是猖狂的风青柳,也不是憋着坏的赵氏,而是像姜姨娘这般不温不火,一拳打不出个屁来的角色。
这种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风青梧无论做什么都不占理,都好像在欺负她似的。
“行了你别哭了,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风青梧烦闷地说道。
姜姨娘抽噎道:“我该怎么办?青榕以后还怎么嫁人?”
风青梧自嘲道:“连我这样不是也嫁了吗?你瞎担心个什么劲?”
姜姨娘自怨自艾道:“你不一样,你是嫡出,我们青榕是庶出,庶出本就低人一等,如今又落下这样的名声,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进风家的门,我……我不如死了算了,那样青榕就能记在夫人名下,将来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
风青梧最讨厌别人寻死觅活,你自己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还想让别人珍惜你?于是她冷漠地说道:“确实。那你就去死吧,回头我送姨娘一口好棺木。”
姜姨娘一怔,流了一半的眼泪还凝在脸上,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风青榕冲了上来:“风青梧!”她将姜姨娘拉到她身后,凶狠地瞪着风青梧:“你竟敢叫我小娘去死!我跟你拼了!”说着,扑上前去薅风青梧的头发。
风青梧比风青榕高些,还盘了发髻,身子往后一仰,风青榕就够不着了。
她的手在风青梧面前乱抓,有几次指甲差点刮到风青梧的眼珠。
风青梧忍无可忍,右手阔袖一扬,将风青榕的两只手拂开,然后挥起左手,狠狠给风青
榕一嘴巴。
“啪!”
清脆的响声在廊下格外悦耳,风青梧厉声呵斥道:“樱桃宴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跑我这来大呼小叫,是嫌你小娘命太长吗?”姜氏本就不受宠,只要她在风序和赵氏面前随便煽动两句,姜氏就有可能被下放到庄子上了此残生,到时候风青榕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和姜氏一起在庄子上受苦一辈子,一个是在府中无依无靠,将来随便指给一户人家做妾。
“怎么了?”风青槐听到吵闹声从集雅堂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傅明彻。
风青槐见风青梧脸色铁青,应该气得不轻,明目张胆地偏袒道:“姜姨娘,快快带青榕回去,我们这吃饭呢,是想把父亲叫出来吗?”
姜姨娘一听风序,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赶紧摇头:“不不,我们这就走,打扰了。”她拉着心有不甘的风青榕:“快走!”
风青榕狠狠剜了风青梧一眼,好像她能有今日,全是风青梧所害。
傅明彻见风青榕怔愣,主动上前揽住她的腰身,温柔道:“不是说出来更衣,怎么就吵起来了?”
风青榕不动声色地避让开来,横了傅明彻一眼:“我又不是炮仗,你以为每次都是我想吵吗?”
傅明彻笑着说道:“炮仗也得逢年过节了才响,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