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里孛眼泪如那散落的珠串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她站在的是辽国的角度,自然不明白狄泉的立场。
而狄泉看着她的样子,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如何能没有什么感觉?
狄泉只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些,不管她立场如何,对自己确实是一番好意……
“你也莫哭了,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虽不能投到你辽国,但你我仍可以做个相识的朋友。”
狄泉这句话,有着两层意思。
其中的三分意思,是真的哄她,狄泉上辈子光棍一辈子,没怎么接触过女性,一见这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就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而另外七分,则是狄泉不想彻底得罪了答里孛,他心说自己那辣椒和白酒还想打通辽国市场呢,可别因为这个砸了财路啊!
答里孛见狄泉说他们还是朋友,便又喜笑颜开,既然没把话说死,她就还有机会。
她是北国女儿,性情直爽豪放,但此刻面对狄泉,却豪放不起来,只是羞怯。
“那就算是小妹我唐突了,狄大哥勿怪,这位大哥也莫要见怪!”
答里孛一边说,一边一箭挑开了朱贵身上的绳索。
“不妨事,不妨事!”
朱贵满脸赔笑,心说我敢见怪吗?搞不好哪天这就是压寨夫人了,我敢见怪?
就在此时,待见远方地平线尽头,升起一阵尘烟来,耳听得“哒哒哒”马蹄声作响,脚下地面上震波四起。
狄泉脸色顿时一变,这是至少有百人以上的马队一齐奔跑才能发出的震感。
“沿湖列阵!”
杨志作为军班出身,反应力最快,立刻指挥三百喽啰摆开了阵势。
“不,全都上船,随时准备撤回去!”
狄泉心说要真是一群骑兵,那列阵也没有用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此时,远处已经看到了一彪百余人的骑兵人马,各个手持长枪大戟,强弓弯刀,虽然身上穿着中原人的装束,只是看他们那骑术,在马背上,随着的颠簸而摇晃,显然骑术厉害,应该不是中原人士。
“快走!”
狄泉一把把答里孛拉到了船上,对方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所有人一上船,阮氏三雄便开船,船如箭矢一般向湖心而去。
而那些骑兵旋风一般到了水泊边上,为首的两个,正是那辽国骁将阿里奇与李金吾李集。
“你可看清了,当真是天寿公主?”
阿里奇手持长枪,问李金吾李集道。
“乌利可安说公主身穿白狐裘,远远望去,确实如此!”
这阿里奇和李金吾李集自从离了辽国营盘,便率领部下百余铁骑,去了盔甲,易了服饰,换成了汉人打扮,在宋朝边境薄弱之处扮做客商入境。
入境之后,便直奔山东济州府去探查答里孛消息。
这两个人都是在辽国境内长大的,即便是李金吾李集是汉人,也没踏足过大宋土地半步。
这两人率众到了山东济州府,却不知道上哪里去找答里孛的下落。
后来,那李金吾李集想出了办法,在这济州府境内见到客栈便问,有无人见过一个身穿白狐裘的女子,便可知道答里孛是否在这附近。
那有人要问了,天底下就答里孛穿白狐裘吗?不能撞衫吗?
这还真撞不了衫。
《史记》“孟尝君列传”记载:“孟尝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无双。”
这种白狐裘天下少有,没有一根杂色,是少见了宝贝,大辽国也只有这一件,宋朝境内只怕断然不会有。
让他们这么一问,可算是问到了,在郓城县境内他们问到了石碣村的湖心酒店,那些村民都见过答里孛的样貌与那白狐裘,只以为这些人都是来找她的,是一伙人,就直接告诉了阿里奇和李金吾李集,她去了李家道口。
于是,他们便赶到了此地,正好赶上了狄泉他拉着答里孛上了船。
阿里奇和李金吾李集只道是狄泉把答里孛给强掳上山的。
望着这茫茫八百里水泊,这两个辽国将领,他们两个多少有点“望洋兴叹”的意思。
若是论骑马射箭,辽国的士兵自然比宋人厉害的多,可是这游泳、驾舟、划船就并不是他们所擅长了。
甚至是这一百多人里面,都没有一个会游泳的。
这样可怎么能过得了水泊呢?
阿里奇和李金吾李集也一时犯了难,就是有船在这里,他们也没人会划船啊!
而那答里孛被狄泉拽到了船上,她原本看着那些骑兵的骑术眼熟,心想怎么与他们大辽教习的骑术动作如此相似,却被狄泉一把拉上了船。
她长了这么大,还没被男子拉过手,当时小手被狄泉握住,她就面红耳赤,一下子把那些骑兵的事情全忘却了。
待她冷静过来时,才反应过来,这也许是辽国派来寻找她的人马
。
要不然她怎么看着那些骑兵的马术怎么越看越像辽国军队里面教导的马术!
“狄大哥,那些人许是我辽国的兵马,是来寻我的!”
狄泉一听,什么?找你的?那为什么不早说?
狄泉刚刚已经叫人去整顿军马了,林冲已经带人下来了,还以为是敌人呢。
“真是你们辽国的兵马?”
狄泉得确认一下。
“我看他们的骑术,应该是我王叔帐下的兵马。”
狄泉心说,她王叔不就是这次率军攻宋的辽国统帅耶律得重吗,那干脆就让她跟着这群人回去算了。
“既然如此,你便与他们回去吧,以后若是要买酒与那调料,便派个人到朱贵酒肆去吧,也不用去石碣村了。”
老窝都被发现了,也没必要放在石碣村交易了。
“这……”
答里孛肯定不愿意走啊,好不容易都到了狄泉老窝了,她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走。
就在此时,何成来报,这群辽兵砍了一堆木头,好像准备扎木筏渡过水泊。
好家伙,这是要攻山啊!
答里孛一听,也吓坏了,这些辽兵都是旱鸭子,哪里会扎木筏?万一掉水里那可就全淹死了。
于是,叫阮氏三雄再准备了快船,林冲、杨志带些精兵随狄泉一同前往交涉。
那阿里奇与李金吾李集正在指挥骑兵扎木筏,却看到了水泊里有船出来,远远一看,只见船头上站着答里孛。
“公主!末将来迟,请公主恕罪,你们是何方强盗,快快放了我家公主!”
阿里奇抓起出白梨花枪,大吼一声。
“二位将军,他们并非是歹人,且容我上岸说话!”
到了岸上,阿里奇和李金吾李集赶紧过去护住了答里孛,两个人的眼睛就像是狼狗一样,狠狠的盯住了狄泉一伙。
“公主,大王担心得很,叫我等前来寻找公主,却不想叫奸人骗去,末将罪该万死。”
李金吾李集说道。
“那番奴,胡说什么!”
阮小七本来性情就暴躁,再听李金吾李集所说,好像他们拐卖妇女一样,不由得大怒。
“你们这些南蛮,诱骗我家公主,罪该万死!”
阿里奇挺起手中出白梨花枪,恶狠狠的道。
“在中原还敢撒野,爷爷叫你化作肉泥!”
阮小七提起手中钢刀就要上去。
“不得无礼!”
答里孛呵斥着阿里奇和李金吾李集。
“公主,御弟大王早有吩咐,若是找到了公主,便把那诱骗公主的南蛮碎尸万段!”
李金吾李集话音刚落,那些辽军士兵就各持刀枪,围拢了过来。
“在我梁山撒野!你们找错了地方!”
之前林冲已经喝了不少酒,现在见辽人咄咄逼人,手中的丈八蛇矛一抖,便要出手。
“住手!你们不听我的命令吗?”
答里孛大喊着。
“公主,这是御弟大王之命,公主就算是要怪罪,也等我二人杀光贼人再说!”
这御弟大王耶律得重考虑的其实是她答里孛的名声,辽国虽然说是游牧民族,不像是中原烦文缛礼,对女子要求太多,但一国的公主被一群大老爷们拐到宋朝,这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至于为什么难听,这很明显,一个大姑娘和一群大老爷们一块走了那么远,只要传出去,本来没什么事情,也会传出来事情,人言可畏啊!
世上总有些人,传闲话,嚼舌根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和价值,不管是真是假,谁的坏话谣言都说。
于是,御弟大王耶律得重就心说,趁着这件事情还没有太多人知道,直接杀了那些把答里孛骗到中原的人,这样,再无知情者,没人传闲话,便可以挽回答里孛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辽主耶律辉其实想将答里孛嫁给辽国第一上将兀颜光之子兀颜延寿。
那兀颜光现在是辽国唯一的一员大将,对抗金国,全都要靠他用命,而耶律辉也生怕他阵前反水,于是想要通过嫁女给其子兀颜延寿的办法来让兀颜光对自己死心塌地。
而耶律辉为何非要如此做呢?
这辽国原本有两员上将,一个就是兀颜光,另一个叫做“黑铁龙”萧骨厉。
这个“黑铁龙”萧骨厉原也是辽国与兀颜光齐名的大将,乃是辽国大将萧天佐的后人,擅使一根五十斤重的囚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
按说他也是大辽皇室,应该忠心耿耿,但谁都没有想到,他被金国勾结,反叛了大辽。
萧骨厉反叛大辽,还将其镇守的大辽三座重镇城池献给了金国,带了金兵攻打大辽。
而兀颜光也在防御他这位昔日的老朋友,耶律辉生怕兀颜光这位辽国最后的上将也叫人策反了,因而想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天寿公主答里孛许配给兀颜延寿做妻子,以换取兀颜光的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