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泉不解,这许贯忠怎么和饥民们混在一起了,又如何到了山东来了。
“阁下应该就是狄泉狄寨主吧,真是天日之表,武襄公有后如此,必然含笑九泉。”
许贯忠明显是听说过狄泉的名号。
“身为后人,辱没祖宗,先生为何来此?”
许贯忠说,“来此为友人讨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莫非在我梁山之上?”
狄泉心说,这许贯忠的朋友,自己就见过一个“浪子”燕青,自己山上应该没有人招惹过他。
“此事不忙,这些百姓吃了狄寨主的马,狄寨主还赠给他们粮米,可是这粮米又非无穷无尽,早晚还要耗尽,狄寨主若是真有心帮助他们,还是要给他们找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许贯忠说罢,就看着狄泉,似乎在看狄泉如何处置此事。
狄泉感觉这位许贯忠似乎是在考自己,但是他所说的话是实实在在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这些老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耕者无其田,早晚还得饿死。
自己若是收留他们在梁山,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就是留下,他们这些老百姓也未必愿意上山落草……虽说狄泉反复强调自己是义军,但是在他们老百姓看来,什么草寇义军的,都差不多……
附近的村镇估计也容不得他们,毕竟各地都有乡党宗族,他们外姓前来,那是要挤占生存空间的,会被排斥,搞不好还会出人命。
狄泉思量片刻,突然想到了一处好去处。
狄泉虽然家道中落了,但祖上有个相识,能给这些老百姓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此人便是范文正公子孙范乾,狄泉父亲与他相识,两家乃是传世的世交,昔日范文正公将狄青一手提拔起来,这份恩情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此人狄泉小时候见过,称为伯父,现掌管范氏义庄,若能让这些百姓去投奔他,想来可以妥善安置。
这“范氏义庄”乃是文正公范仲淹所创建,想当年范仲淹在六十岁的时候到苏州任知州,解决了苏州的水患,却购买了1000亩田地捐出成立了义庄。
范文正公一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氏义庄是中国慈善史上的典范,它是最早的家族义庄,更重要的是它是我国史料记载的第一个非宗教性民间慈善组织。
它是一个奇迹,虽然朝代更迭,历经战乱,但一直到清朝宣统年间义庄依然有田5300亩,且运作良好,共持续了八百多年,一直以来在当地扶危济困,救济相邻。
范文正公也因此,给后世留下了八百余年的余荫……
狄泉心说自己若是能够修书一封,并派心腹人前去见范乾,并捐赠范氏义庄些财物,让他妥善安置百姓,应该可行。
于是,狄泉开口道,“我这山上天天官兵征剿,百姓留下,担惊受怕,不过先生放心,我已有一好去处想到,昔日我祖上与范文正公有莫逆之交,如今我修书一封,派人引领众人去投奔范氏义庄,妥善安置,并出资白银三万两捐赠义庄开垦田地,你看如何?”
许贯忠微微点头,狄泉的这个想法还真的有可行性,不错。
“诸位乡亲,我知你等都是老实人,不愿在山上担惊受怕,我愿出资,派人引领你等前往吴县入范氏义庄之下耕作,你等意下如何?”
狄泉话音刚落,这些人“噼里啪啦”的就跪倒一片,正赶上山上把粮米等物都送下来了,这些老百姓只觉得自己吃了人家的马匹,人家不但不怪罪他们,还给他们粮米,给他们找容身之所。
这已经是救命之恩,再生之德了!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其中几个领头的男子跪地磕头,砰砰作响。
“男儿膝下有黄金,请起!”
狄泉把那几个领头的人扶起来,其中一条大汉抱拳道:“恩公,来生再世,我等结草衔环,必报大恩!”
“哪里话,刘先主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此为举手之劳,速速前来领粥汤粮米,饱餐一顿,歇息好了,我便派人引你们前往吴县!”
狄泉说罢,便以焦德亮脊背为案,写了一封书信,叫来“美髯公”朱仝与“活闪婆”王定六来,交与他们二人。
而狄泉又岂会知道正是此人,日后将救他于水火之中!
狄泉嘱咐道:“朱都头乃是侠义心肠,叫你前去,一来你处事得体,仪表不俗,去见范家之人,必然成事,二来,这一路上怕有危险,百姓手无寸铁,无人庇佑,你随路保护,有王定六相随,他腿脚迅速,往来寻探,应当无事。”
朱仝点了点头,“此乃我辈侠义之事,义不容辞,寨主所为,深得我心!”
“我梁山要替天行道,自然要以民为本,只可惜如今我等力有不足,仍不能为天下百姓做些大事,一路小心!”
狄泉这边安排下了事情,转过身来又来看那许贯忠,请许贯忠上山一叙。
这
许贯忠正在和“青面兽”杨志谈论些旧事,杨志说这许贯忠来头不小,乃是许真君的后人。
许真君,便是晋朝著名道士许逊,道教净明派祖师,与张道陵、葛玄、萨守坚并称道教四大天师。
《水浒传》原著里面,开头洪太尉去江西的龙虎山去找那一代的张天师,这许贯忠的祖宗是和第一代天师张道陵平起平坐的人。
通常这种人才都是难逃宋江的手掌心,毕竟秦明、卢俊义、徐宁、李应等人就是因为被宋江看上才被害上了梁山,但宋江却没请动这许贯忠,人家根本就不鸟他宋江。
听了杨志怎么一说,狄泉心说这许贯忠的实力在原著里面虽然没有什么正式的展现,但是通过他的描写,也看得出来是人之龙凤了。
而且,现在杨志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这个人是许真君的后人。
那他有可能也会用法术啊!
毕竟,祖先是四大天师之一啊,他要是不会法术,好像有那么一点说不过去啊!
这样的大才,狄泉要是能收为己用,那不亚于是周得吕望,汉得张良啊!
许贯忠被请到山上,狄泉让伙房立刻杀牛宰羊,大摆筵席。
而他则是带着许贯忠来到了聚义厅内与众人相见,众人里面,除了杨志之外,没人听说过许贯忠的名声,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丑郡马”宣赞。
想当年许贯忠夺得了武状元的时候,他也是在那场武考里面连珠箭迎了番将,被他老丈杆子潞花王赏识的,见识过许贯忠的风采。
“许先生当年武科场一举夺魁,除了杨制使,小弟也是看在眼里的,当年许先生手使一柄五尺长剑,与那汝南王郑顺对敌,那郑顺手使青铜大棍,也不是许先生的对手,至今想起许先生玄妙剑术,赞叹不已!”
“丑郡马”宣赞说的那次,起码至今七八年了,他说起来时,还是眉飞色舞,十分的激动,可想而知当初许贯忠一举夺魁的风采。
众人听了他的描述,对许贯忠也是多了一分敬重,杨志和他考的同一科,三甲都没有进去,人家许贯忠可是武状元。
“只可惜当时奸臣不用,不知许先生这些年身在何方?”
杨志也是询问起来,他知道许贯忠的能耐有多大,像他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埋没不了。
“杨制使谬赞了,近些年仍在大名府隐居,今日特为找寻友人的一件物品而来。”
许贯忠说完,还看向了狄泉。
狄泉被他一眼看毛了,立刻询问,“先生,什么东西?”
“我有一位老友,目下已经去世,其子赵明诚现在青州与妻子闲居,半月前,忽然有一伙官兵强行将他们抄家,抢夺了他们家中所有金石古玩字画等物。”
“恰好我到青州探访,知道了此事,赵明诚说乃是新上任的济州太守手下兵马所为,其余并不紧要,只是有一方鸡血石,一方田黄石重要,那鸡血石乃是他与他夫人定情之物,那田黄石乃是他祖传之宝,我便一路前来探访,想要替他找回传家宝物。”
听了许贯忠这么说狄泉倒是觉得这家伙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但是却能够为朋友出头,有点游侠的风范。
毕竟,人家也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侠气,也不为怪。
“我到了济州城内打听,听说那方鸡血石信任济州太守宋公明拿到了名匠‘玉臂匠’金大坚之手,但此人已经失踪,据说是叫人骗来了梁山,我便来寻,正在山下遇见了狄寨主。”
这回,来龙去脉可是说清楚了,原来这许贯忠说是来帮赵明诚追回传家宝的。
而闹了半天,原来“玉臂匠”金大坚那里的那块鸡血石,是赵明诚小两口的定情信物啊!
狄泉心说这宋江怎么连人家的定情信物都给抢了,也太不是人了!
他不知道宋江拿这些东西要上下贿赂,于是便派人取出那方鸡血石来,交还给了许贯忠。
“许先生,既然到了小寨,请先用些酒饭,我已经备好了酒宴,为先生接风洗尘!小住几日不妨!”
狄泉现在就该想怎么能把许贯忠这个大才给留在山上了!
“许某不好热闹,这接风便算了吧!”
许贯忠推辞道。
“咦,许先生,同为江湖中人,岂能不吃酒?同去,洒家敬你一杯!”
鲁智深也在一旁劝说起来。
“久闻鲁提辖高明,在下实是喜好清净,不能奉陪!”
许贯忠抱拳道,这里面他听说过的人不多,鲁智深算一个,也可以看得出鲁智深的江湖地位了。
“啰啰嗦嗦,颇不爽利!”
“活阎罗”阮小七是个直肠子,在一旁看着许贯忠的样子,只觉得是惺惺作态,于是嘟囔了这一句,瞬间就导致了冷场。
“七郎!不得无礼!”
杨志呵斥道。
“既然如此,许某告辞,诸位留步。”
许贯忠见状,也不留了,直接行礼,向山下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