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在颠簸的马车中醒来。
手脚被硬邦邦的绳子绑着,嘴巴里也塞着布团,她只能通过偶尔被风吹起的车帘来看马车外面的风景,好稍微判定自己身在何方。
只可惜她本就是个不识路的人,夜深天黑,她更认不出来了。
马车骤然停下,刚刚的黑衣人走到马车里面,对上白棠的双眼。
“醒了?”
白棠狼狈地点点头。
那黑衣人说道:“实在对不住,白四姑娘,我是怕你大喊大叫,引来追兵才如此的。你可以答应我不喊叫吗?”
白棠点点头,那人便将她嘴里塞着的布团拿了出来,蹲下来替她解开绑在脚上的绳子,又伸出一只手拉住白棠的胳膊,将她送下马车。
白棠环视四周,果然十分陌生,路的尽头有一处很潦草的小房子,她以前从没来过。
“这是哪儿?”白棠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又何须问?”
“你知道?”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白棠随着黑衣人一起往前走,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马夫,这儿又是我的安身之地了吗?”
那黑衣人的身形顿了顿:“白四姑娘果然聪慧伶俐。”
“所以……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放过我?”两人进了屋子,白棠问道。
“因为靖王,他看重你。”
“燕小钗是你什么人?”白棠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直接把话挑明:“我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
黑衣人笑了笑:“她果然没看错人,你太聪明了,比我想象的还要更聪明。”
“你别说废话了行吗?”
“我叫方贺。”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白棠冷冷道:“我之所以一路上没有挣扎,就是有话要问燕小钗,请你带我去见她。”
“她已不在汴京了,以后也不会回来。”方贺歉意说道:“宋宴的事,她托我跟你说句对不起。”
“小宴子的死,真的跟你们有关?”
“……”方贺缄默不语。
“如果你还能见到她的话,告诉她,天涯海角,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放过她。”
方贺羞愧地盯着她:“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靖王是个非常谨慎的人,靖王府里我们安插进去许多人,可都无法近他的身。”
“所以你们想到了我。”
“是,具体的我不能多说,我只希望你可以帮帮我们。”
“……你做梦呢?”白棠只觉可笑:“我凭什么帮你?”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方贺说道:“只要你愿意帮忙,任何事我们都会帮忙。”
“我只有一个条件,只要我可以再见到小宴子,跟他说上一句话,我就帮你们。”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叫人死而复生或许很难,但是你也可以现在就把我杀了,我到了阴曹地府,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外面传来马蹄的声音,将方贺吓得立刻慌乱起来。
“白四姑娘,你说的是气话,其实无论你如何埋怨我们都是应该的,但我们现在没有多少时间说这些话了。时间紧迫,你一定要看清。”
方贺从地上随便扒拉个树枝,不知道在地上画着什么。
“我看不清。”
“你一定要看清!”方贺点燃了蜡烛,光亮映在屋子里,白棠看见地上是一幅十分潦草的地图。
“这是靖王府的地图,这儿!”方贺很用力地戳了戳一处地方:“是地牢!那儿关着一位你认识的人,见到他,你就什么都懂了。”
蜡烛的光很快吸引了更多的马蹄声。
方贺用脚将那地图踏碎了。
“我们得赶紧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白棠从后门逃了出去,白棠的手被绑着,跑得很艰难。
“你把绳子解开,行不行?”
方贺摇摇头。
“那道谜题的谜底是什么?”
“一本书。”方贺说道:“我不能直接告诉你谜底,靖王很快就会将你抓回去,以他的脾性,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你,你……会受很多苦,我怕你捱不过。”
“不说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帮你们。”白棠无所谓地说道。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了,白棠回过头看去,好像看到了裴寂,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凛凛的煞气环绕着他。
他此刻的面色尤为不佳,像是马上就要爆发,白棠腿一软,一个趔趄就被半路出现的树枝绊倒,她的双腿,双手都受了伤。
方贺赶忙去扶白棠,一转头,也看见了裴寂,裴寂离他们已经非常近了,于是他立刻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抵在白棠的脖子上。
“他不吃这一套。”白棠低声说道:“他最恨别人威胁。”
果不其然,裴寂身后有许多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只等裴寂下令。
裴寂阴冷的眸子盯着方贺:“放了她,我留你全尸。”
全尸和七零八落的尸
体有什么差别呢,白棠想不通,反正死了的人也不会有痛感。
“靖王,你的人在我手里,理应是我来谈条件。”
裴寂勒了勒缰绳,咬牙切齿道:“还没有人敢跟我谈条件!”
“是吗?”方贺笑了笑。
“真的对不住,白四姑娘,你忍一忍,忍一忍。”方贺在她耳边说道。
白棠还未反应过来,方贺便抽出那把匕首,在白棠的胸口处浅扎了一刀。
白棠不可置信地盯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疼得她说不出话来,眼泪霎时间流了出来。
“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方贺没说话,只是很利索地将匕首从她身体里拔了出来,对着裴寂说道:“现在,我可以谈条件了吗?”
“你想怎么样?”
“送我出城,否则我就折磨死她。”
白棠的眼睫动了动,如同濒死的蝴蝶,方贺拖着她走了没几步,便在她耳边说道:“白四姑娘,宋宴我实在没法让你见到了,但他的墓,就在路的尽头。”
他也许是故意卖了个破绽,也有可能是真的武艺不精,总之他转头的时候被一箭刺穿了心脏,鲜血嗞在白棠的脸上,方贺倒在她的脚边。
“过来。”裴寂冲她招手。
怎么可能过去啊?
白棠立刻转身,她的胸口很疼,脚也疼,手也疼,可是她的小宴子,就在路的尽头等着她呢。
她拖着一身的伤口往路的尽头走去,又一支箭停在她的脚边。
“回来!”
是裴寂在喊。
她无知无觉地仍在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