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噗嗤”一声笑了:“我不说。”
沈茉苓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小溪流一样,你真该多笑笑,就去殿下面前笑,然后给我弄点素材。”
听了这话,白棠又不笑了,她拉着沈茉苓说道:“我又不是卖笑的。”
“你看你看,你又这样了。”沈茉苓说道:“你一天总是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殿下抢回来的。”她一边拍着白棠的手一边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话本子里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假的,你别老搁在心里。”
不是假的,不是假的呀,白棠想起宋宴曾给她许下的承诺“我一辈子只娶你一个。”
白棠没有出言反驳,她在这儿坐着瞧沈茉苓写,有时出言帮她建议一二,没过一会儿,楚潋和施絮就来了。
这些天白棠也看明白了,这两个小姐妹总是同时出现,感情很好,她们两个冲白棠招呼了下,便落座了。
白棠抬眼望去,楚潋的脊背挺得笔直,她比一旁的施絮要挺得直,有一种处变不惊之感,而沈茉苓自从她们两个来了之后,也不再斜斜倚着了,一屋子里,坐得最不好的就是白棠。
她终于明白为何钱嬷嬷总是要纠正她,因为这一屋子女人的举止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从不需人指摘。
她默默挺直了脊背。
接下来是吃饭,喝水,饮茶,插花,走路……若是没有参照物,她还像往常似的整日在街市上逛,她是绝不会变的,可是现在一屋子的女子都是参照物,她已经成了异类。其实之前她在白府也是有些礼仪底子在的,但可能到了王府,她之前学的那些已经成了皮毛。
人是环境的产物,白棠现在觉得这句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钱嬷嬷很高兴白棠的转变,她仍旧不厌其烦地指摘白棠的各种举止,其实她已经放宽了很多,只要白棠看上去不太突兀即可。
就这样磕磕绊绊的过了半个月,乐莺突然很高兴地跑进来:“殿下要来了!”
萱草正在给白棠布菜,也喜气洋洋地问道:“真的?”
小铃铛手上正在煮茶,听了这话很紧张地去瞧白棠,白棠正被这句话吓得拿不稳筷子,清脆地掉在桌子上,钱嬷嬷见状立刻开口:“小夫人,不可如此。”
白棠将筷子从桌子上拾起来,打算继续用,钱嬷嬷立刻叫乐莺拿上来一副新的,又叫萱草去看看殿下什么时候到,接着让小铃铛重新给菜加热下,在这空档,还叫白棠去换一件衣裳。
“怎么他来一趟,这么多事?”
“小夫人!”钱嬷嬷出言警告,并立即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进屋换衣。
白棠看着一屋子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的人,嘟囔着进了屋。
乐莺换好了筷子后就来到屋里替白棠穿衣,她替白棠找了一件鹅黄色的白云纹菱娟珠线裙,胸前绣了几支杏黄折枝花卉,很合时宜,又找了件狐裘给白棠松松地披着,领子上面围了一圈柔软的毛,衬得白棠格外乖巧。
“穿外衣做什么?”白棠一边走出来一边问道。
“小夫人要随我们一道出去迎。”钱嬷嬷说道:“并且等王爷到了之后,要帮着脱衣,脱靴,递茶,布菜……”她又开始了絮絮叨叨的讲解。
白棠走到院子里,站在冷风中,钱嬷嬷依然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
果见裴寂远远地来了,碍着钱嬷嬷在,白棠好脾气地迎了一迎。进了里屋,她开始给裴寂解开外面的大氅,他个子太高,白棠只能踮着脚解,裴寂见她如此,便微微低了半个头,她才磕磕绊绊地解开了。
裴寂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白棠就按照钱嬷嬷刚讲的给他脱了靴子,又从萱草手里接过茶杯,伺候他喝了一会子茶。
他知道她不是这样乖巧的性子,于是闭上双眼假寐,果然白棠马上就来推他了。
裴寂轻笑。
钱嬷嬷立刻阻止白棠逾礼的举动,他听见钱嬷嬷轻声说:“小夫人,殿下倦了,不可去叫他。”
“无妨。”裴寂开口:“把菜端上来吧。”
饭点已经过了一会儿了,虽然白棠最近食欲不佳,可是被钱嬷嬷饿得也想吃两筷子,于是炖的羊肉锅子刚端上来,白棠就伸出筷子要夹,只听钱嬷嬷嗓子里咳嗽了声。
白棠立刻将筷子放下,起身给裴寂布菜。
她盛了一碗汤,又细细挑了些她不爱吃的菜递给裴寂,裴寂一看便知道她的心思,白棠只喜欢吃那些偏酸甜的东西,这碗里凡是她喜欢的一样也没有。可他并没生气,只是接下了,又叫她赶紧坐下。
白棠坐下来就开始吃,她吃得确实不多,钱嬷嬷又时常咳嗽提醒她三箸的事,叫她吃的时候还要在心里数着数,便更不想吃,很快便食不下咽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瞟着裴寂。
“有事?”裴寂伸手给她盛了一碗汤,替她吹了吹,不烫了之后叫她捧着喝。
白棠喝了两口就放下了,说道:“我想去你的书房。”
靖王的书房是很机密的地方,除了得到裴寂的准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别说
这后宅里的女人,就连赤影和碧琼,有时候也是不得接近的。
“去我的书房做什么?”
“裴寂,我喜欢读书。”白棠无视钱嬷嬷的咳嗽,她就是故意要叫他的名字:“以前在白家,没有书读,现在嫁给你了,也不可以读书吗?”
这话有半分撒娇的意思在里面,裴寂漆黑的眸子闪了闪,笑着说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我这态度还不够吗?”白棠指指他的大氅,指指他的靴子,指指搁在一旁的茶杯,又指指他的汤碗。
一旁的钱嬷嬷嗓子都要咳嗽冒烟了,萱草和乐莺也目瞪口呆。
做了点分内之事,也可以当作条件了?
裴寂眼里的笑意更浓,他冲白棠招手:“过来。”
白棠不情不愿的过去了,他从腰间卸下一块令牌,搁在她手中,白棠刚要抽回手,就听见裴寂问道:“能不能把日子提前些?”
“我没准备好。”
“我可以等,白棠。”裴寂松了手:“我不喜欢书房太乱。”
裴寂走了之后,钱嬷嬷又继续开始了她的点评,白棠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等到院子里众人都睡着了之后,她披散着头发,一个人很随意地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吹风,那冰凉凉的风吹到她的脸上叫她眼泪不住地打转,她手心里躺着那块平安锁。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那张纸条背后的含义,她好似已经离真相十分接近,汴京狱中,廖北谦府,是谁突然叫她去西街瞧花魁游街,又是谁跟宋宴说他配不上自己?
白棠闭上眼睛。
眼前浮现出那双狐狸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