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第二天一醒来,萱草就神秘兮兮地凑上来。
“小夫人醒啦?”萱草笑弯了眼睛:“昨日是王爷抱您回来的,奴婢在这院子里的时候不算短,可是能被王爷这么照顾的,就只有您一个。”
乐莺在一旁迭着衣裳,也笑着:“萱草说的没错。”
白棠叹了口气:“乐莺,给我挑件干净的衣裳,我还得回佛堂。”她一边穿一边四处寻:“小铃铛去哪儿了。”
“她呀,还睡着呢。”乐莺问道:“用我叫她不?”
“别,让她睡吧,”白棠说,“我就往佛堂去,她醒了再来就成。”
乐莺眼看着衣服已经迭好了,冲萱草说:“我陪小夫人去,你帮我把衣裳收起来就行。”
白棠也不拒绝,她知道这该是上面发下来的令,叫她身边不可离人。白棠特意挑了条绕弯的路走,却在这儿碰上位不认识的美人。
那美人一张桃花面,一双桃花眼,已是深秋,一袭狐狸毛柔柔地围着她,头上珠钗叮咚作响,是个明媚的人,纤腰皓腕,正在那里斜斜倚坐着喂鱼。
“是沈茉苓,她是侧妃。”乐莺说道:“小夫人应当去打个招呼。”
白棠走过去,很规矩地行了礼,沈茉苓笑着拉她起来,仔细打量了下:“你该是新来的那个白氏吧?”
看白棠点了头,她笑道:“赶明儿去我那里坐坐?”拉起白棠,沈茉苓又调笑着小声说:“你跟殿下是怎么认识的?他有没有那什么你?快给我讲讲!”
?
那什么,是她想的那种吗?
白棠看向沈茉苓,确信了确实是她想的那种,因为那双眼睛里闪出的的确是对八卦的探知。
“我……”
沈茉苓赶紧凑过去。
她伸出手去扒拉一旁的小丫鬟:“赶紧去拿我的话本子!”
“我……着急去佛堂。”白棠挣脱了沈茉苓的桎梏,乐莺很有眼色地凑上来:“我们小夫人得去抄经,王妃吩咐的事,不敢怠慢。”
沈茉苓冲白棠说道:“你刚来,她就罚你去佛堂?”她亲热地揽过白棠,“她那人就那样,说冷不冷,说暖也不暖的,跟她在一起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是她命好,所以成了王妃。”
白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很谨慎地看着沈茉苓,却见这位侧妃笑着凑近了她:“昨儿王爷抱你回来的事满府上下都传遍了,你去不去佛堂,王妃姐姐怎么敢说你半句?”
刚刚被她派出去取纸笔的小丫鬟已经回来了,沈茉苓将她写的话本子拿给白棠,白棠低头一看,那话本子确实大胆,最下面赫然一句“那侯爷将卿卿自府门外抱回屋中,榻上枕前,颠鸾倒凤。”
白棠将那话本子赶紧合上。
“好看吧?我写的。”沈茉苓说道:“卿卿就是你。”又叹气:“可是后面我不知道怎么写了,这不一大早出来喂鱼,换换心情。”
白棠脑子嗡嗡的,她赶紧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真的得去佛堂了。”
她走出两步,还听见沈茉苓苦恼的声音传来:“府里的人我都写遍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她还给我弄到佛堂里去了,我都没法写了!”
乐莺说道:“小夫人别害怕,沈侧妃就是这样,热闹性子,喜欢写话本子,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
白棠点点头,路上又遇到两个跟自己地位差不多的妾,一个性子较为沉静大方,穿着湖蓝云形千水裙,是骠骑大将军的嫡次女楚潋;一个性子有些畏缩,只穿一件深绿色长锦衣,是光禄大夫施家不受宠的三女儿施絮。
其实她还看见两个,只是她已经到了佛堂了,便不再走上前去跟她们打招呼。白棠一推开佛堂的门,就觉得自己终于又得了片刻安宁。
白棠手上动作不停,将那《清静经》抄了一遍又一遍,可她的心跟她的字一样,始终不得清净。
晚点的时候,裴寂来了。
他一个人来的,手上提着个很漂亮的羊皮灯笼,上面很是精巧的画着小人和花鸟鱼虫,颜色也很亮眼,跟皮影戏似的。
“喜不喜欢?”
白棠看着那只灯笼,伸出手摸了摸:“很漂亮。”
“喜欢的话,送给你。”
白棠摇摇头,可是裴寂却很执拗地将它塞到她的手里,她也只好接过,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桌子上是她抄的厚厚一摞《清静经》,此刻被一块碧玉镇石压着,裴寂抽出一页来,看着上面的字。
“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我不会用笔。”白棠给他演示了下。
裴寂立刻握住她的右手,带着她写起来,可他没写《清静经》里的任何一个字,他在纸的中间写下一个“棠”字。
是一个很端正的“棠”字。
裴寂并没停下,他带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写这个字,把整页纸都写满了。
“你应该帮我抄《清静经》”白棠说道:“白写了一页,这页也不作数。”
“你在我怀里,如何清静?”
“裴寂!”
白棠皱眉看向他,果见自己上半身已在
他怀中,她本想稍微保持些距离,裴寂却已经察觉,便裹紧了白棠:“你要专心些,不要看我。”
又是一页的“棠”。
“你没完了是不是?”白棠无奈地开口:“写到什么时候?天不早了,王爷回去吧。”
“写到你答应我为止。”
“答应你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裴寂说道:“以前的事,我们都忘了,往前走。”
白棠不说话了,裴寂也不着急,他拽着白棠写下一页又一页的“棠”。
终于在整整写满了五页的“棠”之后,白棠忍不住轻轻开口:“我需要时间。”
“多长时间?”
“三年。”
“白棠,我没有耐心,你重新说。”
“一年。”
“还是太长,”裴寂叹了口气,“我真的不能等那么久。”他低头去寻白棠的唇,似是要给她些警告。
“……最少半年,你别逼我,裴寂,你别逼我……”白棠瑟缩着躲避,眼泪落在宣纸上,洇湿了好大一块。
裴寂压抑克制半天,终于没在佛堂就按住她,他紧紧搂住白棠,在她耳边说道:“好。”
白棠在佛堂呆满了整整一个月,裴寂再也没来过,小铃铛也后来被她打发走了,那《清静经》也抄过了百遍。
可她心里的那个人,她半点也没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