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模糊了白棠的视线,有几个人过来了。
柳儿被他们放在棺材里,盖了盖子,又在四周钉了钉子。
叮叮当当的好一阵,他们便抬着棺材往野外走去了。一路上白棠都没说话,她也不敢哭的声音太大,怕人家听了厌烦,她跟在下葬的队伍后面一路走,走到荒郊野外去了。
“姑娘,你挑个地方吧,就是这儿了。”
那儿有许多座说不上名字的坟,连绵不绝的,可是一个人也没有,瞧着阴森森的。
白棠走了过去,转了两圈,她瞧不出这里跟那里有什么区别,她觉得这里不好,可她也想不出哪里会是个好地方。
“就这儿吧。”她指着一颗迎着风的柳树说道:“就这儿吧。”
挖了坑,埋上土,又踩了实,跟种树没有什么分别,可是来年春天树会重新长出来,人却不能了。
下葬的队伍都走了,甚至连块墓碑都没刻。
白棠很想再抱抱柳儿,可是眼前只有一个土包。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白棠的低语:“傻柳儿,来世做什么丫鬟?来世要做人,堂堂正正的人。梦都不会做,傻不傻?”
白棠将柳儿的翡翠簪子仔细地裹在帕子里,埋在土包附近,她跌跌撞撞地起身,迷迷糊糊回了白府。
小铃铛已经在院子里了,可是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在,是两个不认识的丫鬟。
“你们是谁呀?”
“我们是老夫人派过来的。”两个丫鬟很乖顺地答道:“怕姑娘这儿人手不够。”
“我叫秋兰。”
“我叫冬竹。”
“我这里没什么活。”白棠轻轻开口:“你们愿意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不愿意做就休息。”
秋兰和冬竹果然四处寻起活来了,只是无论她们在做什么,四只眼珠都一动不动地看着小铃铛。
小铃铛离白棠远远的,白棠心里明白她是为了什么,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是踢掉了鞋子,爬上了床。
半梦半醒间,小铃铛趁秋兰和冬竹睡了,便披了衣服偷偷摸摸来找白棠。
“姑娘,姑娘。”小铃铛推了白棠半天,白棠也没醒,小铃铛的手搁在白棠头上,却是滚烫的。
小铃铛着急起来,两只尾巴这时也跟了进来。
“你做什么?”秋兰抓住小铃铛的手问她。
“姑娘……姑娘生病了。”小铃铛甩开她的手。
冬竹也将手搁到白棠头上,冲秋兰点了点头:“确实。”
冬竹赶忙跑去报告了老夫人,又连忙跑回来,三个人折腾了一夜白棠的烧也不见得往下退。
“再这么烧下去,怕是人要烧傻了。”看太阳升起来,秋兰对着冬竹说道。
“是啊,四姑娘平时烧傻了倒也没事,可是这节骨眼上,老夫人肯定会怪我们。”
“都怨你们!”小铃铛说道:“要不是你们看着我,不让我跟姑娘接触,我早就会发现姑娘生病!”
秋兰说道:“你埋怨我们也没用,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赶紧去买药给姑娘喝下才是正经。”
“我不去!”小铃铛说道:“我要陪着姑娘!”
“吵什么?小铃铛去。”白棠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往小铃铛手里塞了纸条:“秋兰和冬竹陪着我就行。”
“姑娘?”
“你去就行,秋兰和冬竹刚来,我们也得熟悉熟悉。”白棠挣扎着起身,叫秋兰给自己递杯水,又问秋兰:“柳儿在老夫人那儿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冬竹说道:“好着呢,柳儿一直在等姑娘,等姑娘身子好点了,去了就能看见。”
“那就好。”白棠吹吹水汽。
等了好一会儿小铃铛才回来,煮了药给白棠喝了下去,直到下午才将将褪了些温度。
“真是对不住,”白棠冲着两个新来的丫鬟说道,“你们刚来,就折腾你们。”又叫小铃铛去拿菜,四个人坐在桌子前,面面相觑。
“这不合规矩。”冬竹说:“我们不能和姑娘一起吃饭。”
“我的院子里一直都是这么吃的。”白棠说道:“哦哦,你们是不是怕被我传染病啊?”她放下筷子:“反正我也不是很饿,吃不下什么,你们先吃就是了。”
两个人谁也不动筷子,却也不约而同地认为白棠的确如老夫人所说那般,是个软柿子。
小铃铛先夹了一筷子菜,说道:“我们先吃没事的,姑娘本来吃得就不多,我先给她挑出来就是了。”
三个人坐在桌子前开始动筷子,吃到最后,秋兰和冬竹却都睡着了。
那菜里下了安神散,是小铃铛照白棠的吩咐去济世堂拿的。
“你没吃吧?”白棠问道。
“没,”小铃铛指了指她面前这道菜,“下到这道肉菜里了,我特意没吃。”
“还挺机灵的。”白棠惨淡的笑笑。
“姑娘,你知道了?”小铃铛的声音有些发颤。
小铃铛没说什么事,但白棠知道她在说什么。
“嗯。我们现在就走。”
“会不会太急了些?姑娘的病刚起。”
“过几日就要放榜了,我怕白清阑借了我的光。”白棠从床上站起身来:“事情都交代好了吧?”
小铃铛点点头:“事情都跟宋家哥儿说了,我一走他就去打点了,估计这会儿宋娘子已经到城外了。”
白棠烧刚褪,此刻头昏脑涨,身上也没力气,但她还是跟小铃铛从侧门的狗洞里爬出去了。
“我们什么都没带?”小铃铛后知后觉地说道。
“我们不需要了,那些东西,我们以后都不需要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济世堂的后院,宋宴明显已经等了很久了。
“出什么事了到底?”
“路上讲。”白棠靠在小铃铛的身上,她将空空的荷包放在宋宴手上,笑着说道:“我可是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带我走吗?”
宋宴一句话也没说,他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放在白棠手上,转身去牵马车了。
赛华佗从白棠进门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关注,他眼睁睁瞧着白棠和宋宴上了马车,马车马上要驶出之际,他板着脸往他们的马车上扔了重重一个小包裹。
“滚吧。”
赛华佗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白棠将包裹打开。
里面是很多很多银子,外加一个珍珠钗。
那上面的珍珠太眼熟,分明是很久很久之前,白瑾柔鞋子上掉下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