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希夷山门虽然也算是庄严,只是立于山下坊市之中,始终有些缺少道门幽境之感。
想到这里,李夜清不禁问道。
“灵官大人,这希夷山的山门却是与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闻言,张敬伯笑问。
“哦?如何不一样。”
李夜清指着这青尘坊和面前的希夷圣地山门。
“希夷山总领天下神道,万千神灵皆听其调遣,只是这希夷山山门却立在了青尘坊之中,这般贴近闹市,着实有些叫人奇怪。”
不过张敬伯却没有立即回答李夜清的这个问题,而是走向了面前的山门。
“殿下不必疑惑,稍后便知,何况这也并非是希夷山门。”
这话反倒是让李夜清更加疑惑。
“并非是希夷山门?可这牌匾上分明写着希夷圣地四字。”
见张敬伯没有作答,李夜清也只好走上前去,一看究竟。
此时虽然下着细雨,但是希夷山门下的行人们依旧极多,到底是年关佳节。
行人们在希夷山门旁的香火铺里购买符箓和檀香,而后走上希夷山门去祭祀神灵,以求今年的风调雨顺。
不过张敬伯却没有在山门两侧的铺子逗留,而是直接朝着山门走去。
李夜清与狐女撑伞走在其身后,也跨过了那希夷圣地四字山门。
面前便是不算得宽阔的青石凿成的山道,两侧树林葱郁,上面挂着的薄霜在春雨的洗涤下也渐渐化去。
而更往上,则可见一片桃林,桃花绯如烈火,团团锦簇,引得无数行人止步于此,仿佛是被这春雨扯住了衣衫,这才顿下脚步。
桃林之上依稀可见道宫檐角,紫气升腾。
走到桃林处时,李夜清不禁感慨道。
“真是了不得的气象
,难怪当年开元前朝的诗仙韩束会在希夷山下留下那句桃花流水杳然处,别有天地非人间,这般景象确实不是人间之景。”
来到桃林时,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千层青石山梯,那山下的青尘坊已经在薄雾里渐渐模糊了,唯有那希夷圣地四字山门上悬挂着的紫明长灯还泛着微光。
站在这里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前面道宫的模样,只见四座道宫建造在一处,檐斗东飞,脊兽有序。
只是在道宫身后却还有着一座更加巍峨的高山,山峰入云,难以窥得一角,只能看见忽隐忽现的金光闪烁。
想到这里,李夜清心中已经在隐隐猜测,哪里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希夷山所在。
过桃林后,再往上两百层就到了道宫所在,李夜清走到道宫面前时,此处的行人已经不算多了。
两名身着蓝色道袍的道童正在道宫门前引接游人。
张敬伯走上前去,等小道童将手中的符箓交给了游人后,他才开口问道。
“你们玄礼师伯可在道观?就说张敬伯找他。”
张敬伯虽然离开希夷山已久,但是那一身希夷山门人的紫衫道衣却是做不得假。
两名道童即便没有见过张敬伯,仍然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说道。
“仙长稍后,弟子这就去禀报师伯。”
言罢,两名小道童就快步跑进了道宫之中。
趁着这个时候,李夜清趁着间隙开口问道。
“张大人,这里怕不是希夷山的道门吧。”
闻言,张敬伯笑了笑,随后伸手遥指着前方那闪烁着金光的高耸山峦道。
“殿下,那里才是真正的希夷山,而这里只是希夷山脚下的别院,我先前和殿下说起过,希夷山的弟子入门前
都会现在山下别院考校几年,每日劈柴担水,研修基础的道藏和神道知识,然后再通过入门考学才会正式进入希夷山中,刚刚那两个道童年岁尚幼,估是去岁刚刚收入别院。”
“原来如此。”
李夜清点了点头,但仍然是有些错愕道。
“这希夷山脚下的别院就已经如此壮阔,这道宫建制规格不下于玉京城中任何一处道观,希夷山之底蕴足可见一斑。”
大玄有三大道门圣地,其中浮玉山和青雀山都是受制于人道皇朝,听候圣人调遣,唯独希夷山不是,它虽然位于大玄国的楚州境内,但是在大玄国尚未建立时,希夷山就已经存在于此。
而现在的希夷山也只是与人道皇朝并立,希夷山门人无须听朝廷消遣,而朝廷想要遣使上山,还需事先通报。
不过两教底蕴悠久,在麟功和开元这两朝以前,朝廷庙堂并不稳压两教,更早些时,甚至要送皇子入道门和佛门分别学法。
浮玉山与大玄国是同一时期建立,青雀山则稍晚一些,但相差也不过十数年,这三座道门仙山已经传承了千年,如今的圣人想靠学宫,以儒门压两教,的确难如登天。
张敬伯听着李夜清的感慨,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不多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自道宫中传来。
只见一名同样身穿紫色希夷山门人道袍的中年道人出现在道宫门前。
张敬伯上前问道。
“多年不见,玄礼近来可好?”
中年道人鬓角有些斑白,但是对于张敬伯却是恭敬无比,当下拱手道。
“怎敢让张师叔问好,玄礼见过张师叔,快请进。”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两个道童的头。
“快
些去取来为师珍藏的好茶,仔细煮上。”
两个小道童应了声好,随后便跑回了道宫内。
而中年道人也引着张敬伯和李夜清狐女二人走进了道宫之中。
刚一进入道宫,李夜清就感觉到一股清澈的灵气氤氲在四周,不愧是神道第一山,即便在山脚下,这灵气都如此精纯。
这道宫多以紫墨红三色为主,紫色的道墙与翡翠似的瓦顶相映成趣,墨檐与红色梁柱相互衬托,是与浮玉山截然不同的模样。
而这位周玄礼道长,以前是希夷山中门人,后来对于神道事务并不适应,可是他为人谨慎,对基础的神道知识以及希夷山道学都钻研极深,便被派到了希夷山下的别院,担任这些新入门的弟子的师傅。
在希夷山中时,这位周道长曾经就是张灵官的学生,故而才对张敬伯如此尊敬。
周玄礼将李夜清三人带到了道宫的一处小亭中,这里可见高山巍峨,山雾氤氲,也可闻宫中诵经声和敲钟之声。
不多时,小道童取来了瓷罐所装的茶叶,在小亭旁支起了铜炉开始煮茶。
闻着悠悠飘然的茶香,李夜清开口道。
“这是江南道特有的恩施玉露吧。”
闻言,周玄礼倒是有些惊讶。
他这人并无其他嗜好,除却修行希夷山法门和教导弟子外,只单单钟情于茶道,这恩施玉露并不算一等一的名茶,却是取自远在千里外的江南道,能说出其名实在难得。
“这位小兄弟竟然知道恩施玉露?”
没等李夜清开口,张敬伯就先笑道。
“玄祯殿下自幼长在江南道的玉京城,宫中进贡之物,什么好茶不曾品茗论道过,玄礼却是看走了眼。”
听到这话的周玄礼
立马起身,跪地拱手行了一礼。
“殿下恕罪。”
见状,李夜清连忙请周玄礼起身。
“仙长这是为何?”
这倒是让李夜清有些奇怪,毕竟希夷山不同于青雀山和浮玉山,希夷山并不会对庙堂有什么别样的看法,两者分庭抗礼,行这般大礼更是不可能。
“殿下有所不知。”
张敬伯解释道。
“希夷山外院弟子多是从俗世中带上山来,有些年岁长了些,自然知晓尊卑圣人俗人之分,而有些四五岁便上了山,入山门修行神道的弟子,那便淡漠了许多,玄礼上山之前已近弱冠,更是曾考学两次。”
“原来是这样。”
李夜清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
“周仙长年青时曾经考学,不知考的是上庸学宫还是崇学署?为何不曾晋升仕途,而是上了希夷山呢。”
听到这话,周玄礼尴尬的笑了笑。
“殿下见笑了,在下实在是愚笨,两次考学皆不曾中第,故而离开了江南道,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上了希夷山。”
张敬伯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能怪玄礼,不瞒殿下,前朝末期崇学署副祭酒被圣人赐死之事,殿下应当知晓,那厮卖官鬻爵,私下大收钱财金银,不予者便无功名,玄礼当年考学优异,若不是这厮,想必已经高升三品。”
这次换李夜清有些尴尬了,他拱手道。
“小子口不择言,仙长莫怪。”
周玄礼摆了摆手。
“殿下不必如此,其实世间的道路千千万,不一定就非要考学出仕,现在在希夷山的这么多年,我发现我刚喜欢这种闲散生活,官场之道并不适用于我,这倒是一件好事。”
而这时,一旁的小道童开口道。
“师傅,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