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别吧,树君。”
眼见树君涵卿就要将那桉树最顶上的书信取下,李夜清连忙劝阻道。
闻言,树君涵卿捏了捏李夜清的脸道。
“噢?李郎你就这么不愿意面对吗。”
说到这里,李夜清有些难得的挠了挠头发,回道。
“其实倒也不是不愿意面对,只是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无忧无愁,并且还有一事。”
“何事?”
树君涵卿侧过头来询问道,但很快她又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笑道。
“李郎还是在想人百年一世,而龙则百年一轮的事情吗?”
对此,李夜清不予置否。
树君涵卿又托起另一枚即将落地的书信道。
“好啦,李郎不用忧愁这些,尽管用心修行,做好当下的事情就行了,日后成就四境高功,想做个老不死还不是简单至极?我们青雀山的掌教真人如今可有……我也记不清了,但肯定不少于五百岁,不还是常常用道童的模样示人?所以李郎这些担忧都不算什么,且放宽心,大胆行心中所思便是。”
李夜清看向面前的桉树,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了,树君是哪一年在青雀山安家的?”
树君涵卿看着眼前的书信,那封书信就在树君的灵气帮助下,可依然还是坠落在地,化
作点点灵气消散于枫林。
见此情形,树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过的神情,但很快就撑起笑脸道。
“嗯,安家这个词可能有些不太恰当哦李郎,因为我本身就是生长在青雀山中的桉树呀,开化灵智时应该是在元符那一朝,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吧,而雀君它才是在青雀山安的家。”
李夜清注意到树君涵卿那一闪而过的神情,特意换了个话头,询问起有关于二君的事情道。
“这样子啊,那树君能说说和雀君的故事吗?我一直都知道青雀山中的树雀二君是神仙眷侣,可到底为什么这样,那还是一无所知。”
闻言,树君涵卿侧目道。
“可以说噢,其实还挺无趣的,李郎想听吗?”
“自然。”
随后,树君就在枫林中缓缓向李夜清讲述了两个简短的故事。
以前在大玄北地,有一只雀妖生了灵智,但它却暴戾成性,可是在北地那样的荒芜地界,就算是妖魔之间也会互相厮杀屠戮,你不杀他人,他人就会杀你。
渐渐的,那只雀妖成了北地最大的大妖,手中沾染的鲜血无数,有人的,也有妖的,后来青雀山的祖师奉庙堂敕命,前往北地捉拿雀妖,青雀山祖师与雀妖斗了数天的法,最终将它缉拿回朝
廷。
但令人意外的是,本该交由朝廷诛杀的雀妖竟然被青雀山祖师力保,甚至以自己的道心为担保,将其带回了青雀山中看管,这就是雀妖的前半生。
而在青雀山中,山南的枫林中生长出了一株桉树,不知是哪只飞鸟落种,但偏偏这株桉树能够吸收灵气,所以生长的极好。
可是桉树天生有着令人畏惧的木毒,这使得它周遭的许多枫树都相继枯死,青雀山祖师念起其修行不易,这才没有将它除去,可也下令青雀山门人不得靠近桉树。
就这样,桉树不知不觉的开化灵智,它有着自己的意识,它也无意害人,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它,只有一只小巧的青雀会时常在枫林中盘旋。
有时青雀会想在桉树上落脚,但害怕自己木毒伤害到它,桉树总是有意无意的将其抖落下来。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渐渐的,桉树的树灵也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即使开了灵智也不愿化形,不愿说出一句话。
直到有一天,照旧是在大玄年关的鱼龙会前后,青雀山山门大开,许多香客来到青雀山中请香祭拜。
在这些香客中有一对少年男女,少女在青雀山中迷了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桉树前,她触碰了桉树,顷
刻间就被木毒侵蚀了全身经络。
这桉毒直击魂魄,中毒者的魂魄会被桉毒渐渐腐化,连转世投胎都做不到,甚至就连青雀山中的医师道人都无法快速解除,眼看着少女就要殒命,少年竟然悄悄折下了一截桉枝,用枝尖刺破了心口,使得桉毒攻心。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后,令人没想到的是,青雀山中那只最不起眼的青雀竟然来到了少年男女的身前,它用尽灵气,最终也只保住了两人魂魄。
但因为青雀山灵气的牵引,两人魂魄不得离体,只能有人替代他们的魂魄进入躯壳,他们才能够离开青雀山去城隍庙转世。
青雀山的门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愿意做这个替死鬼,最终又是那只青雀妖,它将自己的魂魄渡进了少年体内,使得少年能够走出青雀山。
可少女又怎么办呢,少年的魂魄站在青雀山的山门外,久久不愿离去,一筹莫展之际,那株被人忽视的桉树开了口,青雀山门人这才发现,原来她早已经开化了灵智。
桉树的
树灵替代了少女的魂魄,使得这对年轻眷侣可以轮回转世,而她和雀妖却只能永远留在那两人的躯壳内年年岁岁。
对此,桉树树灵只觉得这是自己的罪,也是她应当承受的,她
只觉得对不起青雀。
但没想到,青雀更加不以为然,它说自己本就是个罪者,在青雀山中也是为了赎罪和报青雀山祖师的恩德。
就这样,两个赎罪的灵魂便留在了青雀山中,而青雀山的众人也发现了,雀妖的灵气可解桉树的木毒,它们仿佛是宿世双生一般。
或许是因为留有少年少女的记忆,也或许是在年月变迁的朝夕相处间,青雀和树妖渐渐的发现,对方竟然已经深深刻在自己的魂魄中,难以抹去。
这两副躯壳是雀君与树君的罪,可同时也是雀君与树君的缘。
故事说到这里就结束了,李夜清看向身旁的树君涵卿,又看了一眼身后还在和玉衡争吵玉料好坏的雀君遂隐,不禁又回味起那个百年前的故事。
“树君,你和雀君留在青雀山中这么多年,就想过走出山门去看看吗?”
闻言,树君涵卿只是莞尔一笑。
“其实以前也有想过,但后来啊,我发现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虽然青雀山百年间还是这副模样,但是有着遂隐在身旁,就算是四季更迭的寻常景象也是令人感到欣喜的。”
说到这里,树君朝着远处唤了一声。
“雀君!”
片刻后,远处的枫树下只轻轻的传来了一句。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