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这边很快就解决了姽婳门的人，只留了一个活口，被拉到宣室殿内让皇帝亲自审判。
黑衣人口中塞着棉布，被五花大绑扔到了地上。
“我怎么就一会儿功夫没看住你，你就成这样了呢？”柳浮玉在给他包扎胳膊的剑伤时情绪崩溃，短短几天，他就像被吸干了精血，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也是乱糟糟的披在身上，黑眼圈十分明显。
顾明渊脸色煞白未穿衣服的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这身体都这样了你还出去打架，好好好，陛下做得好，做得棒。”柳浮玉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做人的哪有不疯的。
顾明渊血红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没有，“朕若不打，云儿就会有危险。”
柳浮玉无力反驳，认命给他上药，“人在你前面，快审吧。”
计划也没有他去挨打的部分啊。
顾明渊把头转到正面，眼前一片黑暗，凭感觉道：“你是谁的人？又是姽婳门？”
太监过去拔出刺客嘴里的棉布，他刚能说话，就道：“是，我是姽婳门的，陛下饶命，我就是个打杂的，是有人花钱买云萝的命啊！”
“是谁？”顾明渊这么问，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底，在云萝中毒那日，他就猜到了会是谁的手笔。
“这个小的不知道，小的就是拿钱办事，不关我事啊。”黑衣人态度诚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顾明渊闭上了眼，不愿意再问下去了，“云萝还没找到吗？”
柳浮玉上药的手停了一下，摇摇头，想到对方看不见，才道：“陛下放心，云萝吉人自有天相。”
他已经把这些闯入寝宫的刺客都处死了，见这一个态度诚恳，就想留这人一命。
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个侍卫抬着担架上的尸体，在进门的时候，却有些犹豫。
前面的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同伴，对方一脸沉重，缓缓点头。
他们把人抬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面面相觑，齐声道：“参见皇上，人找到了。”
顾明渊看不见，却把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找到就好。”
柳浮玉看到中央被白布裹着的尸体，呼吸一滞，手里的药瓶没拿稳，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到尸体前才慢慢停了下来。
“不过……”其中一个侍卫看了同伴一眼，对方点了点头，就双膝跪地，悲伤道：“属下来迟，只……带回了姑娘的尸首！”
他说完就重重地磕了两个头，“是属下无能，陛下节哀！”
顾明渊一愣，眉头蹙起，扶着桌子站起，喉咙干涩，“尸首？她死了？！”
“别激动，说不定是看错了，先坐下。”柳浮玉就在他旁边，自己都要被这侍卫的话吓死了，伸手想把人先按住。
顾明渊摇摇头，快步绕过桌子，走到侍卫面前，摸索到一个人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一把将人揪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怎么可能，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明明他已经挡住了所有刺客，为什么云萝还是出事了！她怎么会死！
侍卫嘴唇煞白，直面帝王的恐惧让他都忘了怎么圆滑婉转，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陛下息怒，我们找到人的时候，已经……已经面目全非，倒在了血泊中，包袱，包袱还在。”
柳浮玉过来想要把他拉开，顾明渊情况很糟糕，几乎是要暴走的状态，“你别着急，万一是体型相似呢？当心急火攻心。”
顾明渊一把将侍卫甩开，“尸体，尸体在哪！”
侍卫跌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旁边，却见他眼睛失焦，如在黑暗中摸索的人，死活不肯看旁边尸体。
总觉得哪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快下去吧，都下去。”柳浮玉怕被看出端倪，挥手把下人都遣散了出去，门一关上，他就过去把顾明渊拉到尸体旁。
犹豫再三，缓缓掀开遮住尸体的白布。
被刀划伤的脸依稀可以看出逝者生前的模样，他不敢相信，将白布扔到一边，准备去看腿上有没有伤，入眼的却是血淋淋的断骨。
顾明渊对血腥味很敏感，一闻到就会紧张。
他伸手去摸索尸体，想看是不是她，摸到的是满脸的伤口，冰冷的皮肤，再往下，是被割开的喉咙。
他的手开始抖，控制不住的颤栗。
“别摸了。”柳浮玉要把他拉开，下一瞬，就被他一把甩到一边。
顾明渊的理智在摸到断裂的喉管时已经崩塌，他痛苦不已，不敢想象云萝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他一路向下摸，衣服是自己之前送给云萝的蜀锦，有被撕开的痕迹，再到腿……
他一手摸空，膝盖骨凸出的骨头冰凉，摸上去很滑，很冰。
顾明渊楞在原地，仿佛一个雕塑，一动不动。
他记得，云萝最怕疼了，被却人划花了
脸，腿也断了。
“她的腿断了……”顾明渊喃喃低语了一句，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粗重，仿佛要溺死一般。
柳浮玉心提到了嗓子眼，咽了口唾沫，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他似乎又开始发烧了，胳膊很烫。
“你先吃药，剩下的我来想办法，把尸体先放在冰窖。”
顾明渊没有说话，被他搀扶着回到了床上，嗓子一阵火辣辣的疼。
被划花的脸，断了的腿，死在了乱刀之下，有人买她的命。
为什么，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赵容华不来杀他，为什么要去害云萝。
是他在包庇，是他啊，全都是因为他。
胸口一痛，嘴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天。
“陛下！”柳浮玉心都要被吓出来了，眼睁睁看人晕倒在了床上，连忙跑到桌边拿药箱。
他颤抖着手从药箱里拿出银针，第一下因为手一直抖，没有扎到穴位，第二针才扎到。
“坚持，坚持啊。”柳浮玉一根根银针扎完，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把药箱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有个回魂丹的，之前师父留给我的，一定在这儿。”
他埋头苦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锦囊里发现了这一枚丹药。
世间仅此一颗，他就这样塞进了顾明渊的嘴里。
终于，他咳嗽了一声，呼吸逐渐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