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寝殿里只有一个丫鬟站在门口守着，偌大的院子连个太监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外面鹅毛大雪，地上的雪都快一尺高了。
屋内只有一盆炭火，散发着微弱的温暖，赵容华身上裹着被子，怀里抱着汤婆子，坐在炭火边发呆。
她幼时锦衣玉食，从不担心这些细枝末节，如今连烤个火都这么艰难。
“你没有跟尚服局要过冬的衣裳吗？没有炭火，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她已经没有那日的跋扈了，家里给的银子都被她存着，没有动。
“没有，陛下已经收回了老爷的兵权，对您……也置之不理，那些奴婢就更攀龙附凤。”丫鬟身上穿着单衣，冷得脸都白了，不停地搓着手。
赵容华望着火堆失了神，自顾自笑开，喃喃道：“当时我不愿进宫，父亲虽说想巩固权利，但也不会逼我，那日皇帝亲自去边关劳军，人人都说陛下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回来时何等风光。”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望着屋顶上的宝石，“那日世家女子都去了，我也去了，站在阁楼上，一眼就瞧见了那位天子，他与世间所有的男子都不同。”
她的话到这儿就戛然而止了，苦笑道：“罢了罢了，人哪有回头路可走呢，破而后立死而后生，你来。”
丫鬟过去蹲在她身边，瞧见她从头上拔下了一枚金簪子，有些惶恐，“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赏你的。”赵容华把东西塞到了她手上，“云萝没了孩子，陛下一定不会放过我，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小姐，你可别冲动，要是被发现……”丫鬟眼里含着泪，有些害怕，把簪子推了回去。
“你觉得我现在的境况就很好么？要么争宠，要么被冻死，现在连皇帝都见不到，我们总得活下去。”赵容华表情淡漠，看着炉子中快熄灭的炭火，犹如她正青春却快要消散的生命。
“小姐，你想做什么，都让奴婢去做吧。”丫鬟抹了一把眼泪，不忍心看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小姐就此陨落。
“我会拿出我所有的积蓄给你，拿这些钱去姽婳门求毒药，剩余的钱你就拿去宫外买些棉衣炭火，也好过我们冻死在这里。”赵容华简单吩咐了几句，裹着被子回到了床上。
丫鬟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簪子，紧紧握在手中，跪在地上冲她磕了个头，转身就跑进了雪中。
雪下得很大，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才慢慢停了，光照在雪上让人睁不开眼。
云萝今日被稳婆伺候着按了按肚子，疼得她仿佛又回到了生孩子那时，血水流了许多。
她如今住的地方不方便，隔壁就是书房，朝中大臣私下要找皇帝都来这儿，她也不好乱走，现在也走不了。
躺在这里百无聊赖，一丝风都不能透，怕给落下病根。
她靠在软榻上，看着手中的史书，枯燥乏味，寥寥几笔就写完了人的一生，也不知道在史书里，会不会有她的痕迹。
正看着呢，那位姽婳门的丫鬟就从门外进来，大大咧咧道：“有人找你，坐个月子还能有这么多人来烦你，可真够惨的。”
“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都变得这么奇怪啊。”云萝放下书，“对了，我怎么称呼你啊。”
“你叫我琴姐就行了。”丫鬟不以为然，等人进来，又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床边。
许凝霜刚进来，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云儿，我可算见着你了，这未央宫守卫森严，我求了陛下好一会儿才进来的。”
云萝见到她如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心安了不少，伸手抓住她冰冷的手，来回搓了搓，“我没事，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这次收拾了赵容华，下次指不定又是什么赵钱孙李呢，你自己可得小心啊。”
“是我害得你没了孩子，若不是我……”许凝霜说到这个就内疚，原本还隐瞒了她一些秘密，现在更是无颜面对。
云萝不以为然，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好啦，我都没放在心上，你就不用想东想西了。”
许凝霜点点头，从袖子里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交到她手里，“这是我跟太医院求来的香囊，里面放着稀有药材，带在身上可保平安，你现在就需要这个。”
云萝接过盒子，小小的东西竟然沉甸甸的。
“姑娘先不要打开，让奴婢来看看。”琴姐瞧着这盒子图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必了，我信她。”云萝把盒子往怀里一放，态度很坚决。
许凝霜脸上总算有了笑容，知道自己现在在这儿不能久待，便自觉起身，“谢谢你相信我，陛下快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雪天路滑，你小心。”云萝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这女子真奇怪，竟然不等皇帝来混个脸熟。”琴姐嘀咕了一句，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她向来如此。”云萝摩挲着精美的盒子，这雕刻繁琐，一定是主人细心准备的。
琴姐不再说话，默默离开了这里。
屋子里就剩了她一人。
正专心研究着盒子，摸到顶端凸起的珍珠，轻轻一按，就听“咔嚓”一声，机关应声而开。
盒子分成四块缓缓打开，里面露出里面用纱做的香囊，香味扑鼻。
她伸手把香囊拿了出来，看着里面各式各样的药材，手指轻轻摩挲，指尖突然传来刺痛。
她猛地收回手，看着眼前手指不断涌出鲜血，“怎么会流血呢。”
云萝拿出手帕擦干了手指上的血，瞬时含在口中想要止血，再次打量着这个香囊，冷光一闪，这才看清藏在药材中的毒蝎子！
“啊！”她吓得赶忙扔了出去，心跳加速。
顾明渊下朝回来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她的惨叫声。
“怎么了？”他快步绕过屏风来到床前，瞧见了地上的香囊，过去要拿起来。
“别碰！”云萝抬手阻止，胸口涌出撕裂的疼痛，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