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无法忘却父母惨死的场景，又不能拒绝她的话，现在哪怕她说让自己去死，都可以考虑现在抹脖子。
他不住地点头，“朕答应你，你说什么朕都答应你。”
之前他做侍卫的时候，戴着面具不能示人，觉得自己和那些下人格格不入，常常低着头站在角落，安安静静的。
云萝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对下人从不苛刻，因他护主有功，还对他青睐有加。
那一日下午，阳光正好，小公主坐在秋千上被丫鬟推着荡来荡去，手里抓着柳枝，看到他像木头一样站在不远处守着，捂嘴偷笑，“哑巴，你过来。”
他乖乖照做，对方说什么他都不会怀疑。
他大步走来，单膝跪在她面前，以前从不行礼，现在在公主面前，跪几次便习惯了。
他低着头，等待吩咐。
柔软的柳枝搭在他的肩膀上，调皮地扫了扫，接着头顶传来轻快的声音，“哑巴，你不必这样，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云萝的贴身侍卫，除了我，不必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他缓缓抬头，顺着柳枝，看到她白皙的手，藕绿色的衣衫，还有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那张笑脸。
如今，救他于水火的恩人，此时命悬一线。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囚她于深宫，为什么让她受苦……
云萝咬紧牙关使不上劲儿，接生婆急得满头大汗，嘀咕道：“姑娘怀时就不好好吃东西，肚子里的孩子小，怎么会生不出来呢。”
旁边有皇帝守着，她们不敢疏忽，一边按压着云萝的肚子，一边交头接耳，两盆血水端了出去，终于有了进展。
“出来了出来了，姑娘，使劲儿啊。”接生婆看了一眼，欣喜若狂，着急地恨不得自己去生。
云萝紧闭着眼，已经没有力气喊了，腰又酸又疼，像要断了一般，好在脖子上的汗总能被及时擦干，不会太过黏腻。
她疼了一会儿，就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婴儿的啼哭声传进了她耳中。
“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接生婆惊喜的声音从里面传到外边，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新生的喜悦冲淡。
她虚弱的睁开眼，喘着粗气，“我还是疼……”
顾明渊心急如焚，压根没心情去管孩子是男是女，用手帕给她擦着脸边的汗，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去请柳浮玉，去把柳浮玉给朕请来！”
抱着孩子不知道给谁的接生婆愣愣的点点头，“这孩子……”
“快去请！”顾明渊看着云萝昏昏欲睡的模样，恐怕又要晕过去了，不禁有些着急。
“是是是。”稳婆抱着孩子出门，跟屏风面的太医道：“陛下说要去请一个叫柳浮玉的人，现在就要。”
众人会意，立刻派人去请。
血腥味依旧很重，顾明渊紧紧抓着她的手，感受到身边的人渐渐变冷，心慌不已，“云儿，云儿你看着我，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想杀了我吗？千万别睡，睡了就没机会了。”
他红了眼眶，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擦汗，此生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束手无策无处下手，只能守在她身边。
云萝嗓子干得要冒烟，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我想喝水。”
“好，好，朕这就去给你倒水。”顾明渊赶紧起身，到桌边倒了杯水，过去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就要把水喂下去。
“别动！”严厉的呵斥制止了他的动作，柳浮玉背着药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神色紧张，推开挡在身前的稳婆。
他过去伸手撑开云萝的眼皮，只需一看，便道：“流了太多血，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止血，一点水也不能给她喝。”
顾明渊听后就把杯子放在了一边，稍稍松了口气，幸好及时收了手。
柳浮玉神情严肃，和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截然相反。
手法伶俐，顺利抽出银针准确无误地扎进止血的穴位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华丽的盒子，撬开一看，里面装了一粒药丸。
他掰开云萝的嘴，趁她还有意识，赶紧把药丸塞了下去，等到吞咽下去，才松了口气。
时辰差不多事，柳浮玉拔出银针，示意嬷嬷上来看，稳婆掀开被子一瞧，大喜道：“止住了，真的止住了。”
柳浮玉看到了怀里的孩子，恍惚了一瞬，伸出手：“让我瞧瞧孩子。”
稳婆听话的把婴儿递了过去。
他面容沉静，手伸到婴儿的脖颈一探，“现在不哭，已经断气了。”
顾明渊这才把视线放在孩子身上，这三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半梦半醒间的云萝。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云萝疼得死去活来生下的孩子会断气，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团浆糊。
怎么办，孩子没了……
怎么办——
柳浮玉脸上连一丝的难过都没有，见惯了生死，生命的陨落对他来说就是浮云，点点头，“节哀，孩子还会有的。”
顾明渊头
疼欲裂，先稳住自身情绪，吩咐道：“你先将孩子带下去，别让云萝看见，剩下的人都出去，留朕照顾她就好。”
“是。”柳浮玉抱着孩子退了下去，本来想成功接生皇子等着领赏的稳婆，现在心情如烂泥一般，哪里还敢求恩典，苦着一张脸赶紧走了。
云萝浑身无力躺在他的怀里，眼泪从眼角滑落，瞧上去在哭，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瞧上去极其别扭。
“我就知道，这孩子，本不该来。”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既感慨孩子终究还是死了，又心疼这几月怀胎，一种她自己难以抑制的疼。
顾明渊替她擦干眼泪，想到这屋子里血腥，就小心翼翼的拉过枕头垫在她背后，让她稳稳当当的靠在上面。
用攀膊绑住袖口，去打了一盆热水，将雪白的毛巾浸泡在水里，拧干来到床边，替她擦洗身子。
这床上的血迹还没有干，一看就那样刺眼。
顾明渊掀开被子一角，一点一点擦拭着她腿上的血迹，不敢用力，唯恐弄疼了她。
屋内十分安静，静得可以听见两人的心跳声，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