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一鼓作气,直扑应天,消息传来,应天城内人心惶惶。
无论是占据的地盘,还是舟师数量,亦或巨舰和战船对比,都足以让应天城内的不少官员惊慌失措。
朱元璋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白虎厅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人建议先出兵收复太平府;有人认为应放弃应天,退守钟山,以保存实力,从长计议;还有人建议与陈友谅议和,其实就是投降;还有一些胆小如鼠者在忧虑城破之后的去处。
全都没说中朱元璋的心思。
朱元璋环顾四周,只有刘伯温一人沉默不语,于是把刘先生请进密室。
刘先生情绪激动:“主张头投降的人应斩立决以鼓舞士气。”
朱元璋眼睛一亮,“刘先生可有妙计?”
“天道后举者胜,吾以逸待劳,何患不克?莫若倾府库,开至诚,以固士心,伏兵伺隙击之。”
“好,好,好,先生所言甚是。”朱元璋豁然开朗。
总的思路确定下来,接下来要商议具体细节。
听说陈友谅已给张士诚去信,邀他一起夹击应天。
一旦张士诚出动,与陈友谅合兵,应天两面受敌,危险系数将大大增加。
因此宜速不宜迟。
朱元璋再次把刘先生请进密室相商。
内宅也感受到了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
夫人在动员募捐,自己起带头作用,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看架势,是誓与应天共存亡。
二夫人积极响应,也拿出了私房钱。
孙氏更是拿出了祖传的玉佩。
子薰也献出了大部分积蓄。
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害怕,夫人组织起女眷做干粮,做战袍。
大难降临,夫人做内宅之中犹如定海神针,子薰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种力量。
在很多方面,的确不如夫人,子薰心想。
夫人太忙了,孩子被暂时送回听雨轩,旁氏经受不住打击,神智呆呆傻傻,子薰让人去把妙福街回来,她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意外。
国公府总比外面要安全些,至少子薰是这样认为的。
子薰和钰瑶除了照顾孩子,所有时间都用来做炊饼。
晚上凌川回来了,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这间书房在正房的后面,一个十分僻静的角落,鲜有人至,只有子薰一人偶尔进来打扫。
面对十倍于我的强敌,他需要静一静,把所有环节再想一想。
张焕仗剑守在门口。
子薰没敢过去打扰。
静思结束,他急匆匆地走了,甚至没去看一眼孩子。
无论输赢,他必须全力以赴。
人生很多时候都没得选。
就像十七岁那年,他为了能有口饭吃,在乌觉寺出家一样。
背水一战。
只能如此。
战争开始了,子薰不停地做炊饼,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一旦停下来,会发现心慌得不行。
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只能被动承受。
子薰性情比较孤冷,不喜热闹,可是此刻她真的很想和很多人在一起,虽然那未必意味着安全。
面对危机降临,子薰的内心毫无准备。
子薰甚至想去问问夫人,问问她为什么不慌,不怕。
刘先生说,怕是没用的。
得想对策,得未雨绸缪,得多做炊饼。
子薰十二个时辰没合眼,最终累倒在地。
稍作休息,然后继续做炊饼。
尽人事听天命。
子薰相信,只要自己尽力做了,就无悔了,至于结局如何,实在是无暇顾及,没力气去想。
捷报传来时,子薰瞬间昏倒。
张士诚“欲守境观变”,选择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陈友谅急于求胜,迫不及待发起攻击,一头闯进朱元璋的埋伏圈。
起初数战不利,朱元璋调邵荣沿江而西截击,使陈友谅首尾不能相顾。
在内外夹击之下,陈友谅渐落下风。撤退时,赶上退潮,战船搁浅,陈友谅损失惨重。
应天城重新恢复安全状态。
子薰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凌川不在,钰瑶不在,孩子也被夫人接走了。
只有妙福,刚刚学会走路的妙福还在。
“夫人”,妙福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子薰把她抱在怀里。
“夫人,我要回家。”夫人挣扎着不肯让抱。
“回家?这儿才是你的家呀”。
“不是,我要我娘。”
“你娘是谁?”子薰沉下脸,这都是谁教的?
妙福大声哭起来,“我要我娘。”
奶妈小跑着过来,“
如夫人,妙福小姐说的是胡夫人。”
恰在这时,钰瑶回来了,解释说是收养妙福的那户人家。
既然危险已经解除,妙福又哭着要回去,那就走吧。
“我去找了戴医生,再过两三天,就能上课了。”钰瑶说。
经此一役,子薰学习医术的心情更加强烈。
天有不测风云,要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些。
戴医生对种植草药的做法颇为赞赏,受到鼓励后,子薰和钰瑶更加干劲十足,在梅园忙忙碌碌,垦荒种药。
凌川忙于调兵遣将追击陈友谅,没时间回来。
子薰集中精力研习医书。
几天后,木槿过来说,孙氏要生了,就 在这几天。
“什么?”子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什么时候怀孕的?怎么都要生了?
木槿嗯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
他和孙氏同房了?什么时候?自己怎么毫无察觉,子薰心里有无数疑问。
迄今为止,子薰还没见过孙氏,根本不知道孙氏长什么样子,有多美?是不是勾魂摄魄?
即便在前些天忙着做炊饼的时候,夫人都是让孙氏有意避开子薰,夫人不想让内宅之事打扰国公爷。
“孙氏好吗?”子薰问。
“什么?”他一脸茫然。
“听说她要生了。”子薰逼视着他的眼睛,想从中获得真实的信息。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你大概忘了,是你让咱去的。”
“你真去了?”
他没有回答,拿起本书来读。
这还用说吗,明摆着的事儿。
心里憋闷得不行,“你喜欢她?”
“谁?”他问。
“孙氏”,子薰盯着他的眼睛,他躲开喝茶。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凭心而论,他喜欢孙氏,喜欢的不得了,可是不能露出蛛丝马迹,不能让子薰察觉。
“我知道了”,子薰伤心欲绝,他不否认,便是喜欢了。
“知道什么?”他问。
“没什么”,子薰不想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