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祖母刀子嘴豆腐心,厉害了一辈子了,生了我这么一个逆子又不听她的话,她心里恼着我呢。”
顾锦婳静静听着他说,她想,这母子两人都别扭得很,明知对方在做什么,却谁都不肯让步。
“舅舅。”顾锦婳缓缓开口,“外祖母把您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都跟你说了?”穆怀渊并不意外,他这一生做过太多太多的事,被人知晓的,不被人知晓的,等他死了,终将会被众人所知。
“舅舅为了大义,选择牺牲自己,可曾想过,那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并不会因为舅舅的心声,而放过整个穆家,到那时,舅舅还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吗?”
“婳婳,你怎么能这样对你舅舅说话。”月娘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
穆怀渊看向月娘,“没事,您让她继续说。”
顾锦婳看了看两人,有些话总有一个人要先说出来。
“你因为皇上忌惮穆家功高震主,选择牺牲自己了却残生,二舅舅哪怕成了家,也依旧要守在边域,没有皇上的召令,不得回来,三舅舅空有一身的才学,却无法入仕,穆家为了东秦国付出太多太多。”
“既然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定,为何不赌一把?您还年轻,当真希望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何况您现在已经不再掌兵,即便是活着对皇上又有什么威胁?难道当真只有死了才能解决这些事吗,难道你真的认为你死了皇上就能放过穆家?”
穆怀渊轻笑,心中十分感慨。
他最担心的就是妹妹留下的这个孩子,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
现如今看着她如此的聪慧,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终于放下。
“皇上不会因为舅舅的死,就抵消了对穆家的怀疑,只要兵符还在穆家,只要二舅舅还为皇上效命,这一切都不会终止,不会因为舅舅的死结束一切,既然改变不了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丹生子不日就到京城,如果舅舅愿意,我可以请他来为舅舅解毒。”
说到最后,顾锦婳几乎是祈求的语气。
看着穆怀渊消瘦的身子,顾锦婳不忍地移开视线,“搏一把,倘若能解毒,说不准日后舅舅还能重新站起来,小的时候,您在我面前刷过一套剑舞,时至今日,我还记着,我还想看着舅舅有朝一日能站起来重新提剑,哪怕不是上战场,斩杀敌军头颅,婳婳也愿意。”
“婳婳,你说丹生子到京城是真的?”穆怀渊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顾锦婳心中燃起了希望,连忙点头,“真的,玖王爷亲自告诉我的。”
“裴君泽?”穆怀渊隐隐蹙眉,声音暗哑,“你怎么与他认识?”
顾锦婳诧异舅舅反应为何会这么大,但还是如实回答,“前些日子,祖母让我上山为她祈福的路上差点被劫匪挟持,是玖王爷救了我,后来又遇到许多事,是他多次出手帮我。”
“原来如此。”
穆怀渊松了口气,“他既真心帮你,必然有所图。此人不简单,你与他共事,要多个心眼儿。”
“舅舅放心吧,他不会害我,因为我曾经救过他一命。”
穆怀渊挑眉,“还有此事?”
“都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
“被劫持又是怎么回事?”穆怀渊又问。
“此事说来话长,舅舅若是好好活着,我定将这些事情一一告诉您。”
顾锦婳看他还没答应,忍不住道,“舅舅难道不愿意试一试吗?若有一线生机,为何不搏一搏?难道你真的愿意丢下我们吗?外祖母年纪大了,她如何能抵得住丧子之痛?还有月娘姐姐,她守在您身边多年,您若走了,她又如何会独活。”
“婳婳。”月娘忍不住出声,眼眶通红,捂着脸背过身去。
她的确没想过独活,若是穆怀渊去了,她自然也跟着去,绝不会独自一人活在世上。
“好,我答应你。”
“真的?”顾锦婳一脸欣喜。
穆怀渊宠溺地对顾锦婳笑了笑,“你呀,跟你妈妈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要是不答应你,日后若是下去了,就如你说的,如何能面对列祖列宗?”
“更何况,我是穆家老大,这些年用了这么一个蠢笨的法子一直躲着,困在我心里的那把锁竟被你一个孩子给解开了。”
“困住舅舅的何尝是一把锁,是皇上生生压给您的重担。”
离开别院后。
顾锦婳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但唯一能让她高兴的是舅舅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玲珑,马车上有没有纸和笔?”
“有,小姐是要写信吗?”玲珑找来纸笔放在顾锦婳的面前。
“我写一封信,你稍后帮我拿给玖王爷。”
提笔落字,笔锋苍劲有力。
顾锦婳将今日之事写在信上,希望丹生子能早日到京城。
舅舅的身子熬不过几日,丹生子来得越早越好。
马车停在武侯府,顾锦婳一人走下去。
走进府中,迎面碰上管家。
管家看见顾锦婳连忙立身行礼,一脸恭敬,“小姐,您回来了,这么冷的天,玲珑怎么没跟在大小姐身边?”
“她去春香楼给我买芙蓉糕去了,”顾锦婳打量着管家,见他手中提着一个麻布包袱,神色匆匆,便问道,“你这么匆忙是要干什么去?”
管家连忙道,“这些都是刘嬷嬷的贴身之物,老太太念她在身边伺候多年,所以让我准备了些银两送去刘嬷嬷的家中。”
“当真只有银两?”
顾锦婳目光缓缓落在包袱上。
管家吓的脸色苍白,慌张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查验,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了一封信。
“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一封信。”管家颤着手把信递给顾锦婳。
顾锦婳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