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舟抱着南栀落地,正要问她可受了伤。
“小心!”
烈马撒泼,撞翻了边上的菜摊,一枚鸡蛋恰好朝着陆凌舟飞来。陆凌舟双手抱着她,哪里腾得出手。
南栀下意识抬手去抓,竟正好将飞过来的鸡蛋握在手里。
可她还来不及得意,手劲一大竟然将本就岌岌可危的鸡蛋直接捏碎了。
黏糊糊的鸡蛋从她手中啪嗒一下,全落在了陆凌舟的大氅上。
南栀这下愣住了。
原本是因为那匹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马,恰好打翻鸡蛋到陆凌舟身上。这下好了,都变成她的罪过了。
“陆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南栀连忙凑近过去,用手帕替他擦拭。
她紧张时不自觉加快呼吸,热气尽数吞吐在了陆凌舟的脖颈处,沁人的栀子花香亦在他的鼻间萦绕。
陆凌舟自持过人,可这一次没由来地乱了心神。
“行了。”
陆凌舟移开视线,连忙将她放下。
落地后,南栀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视线越过他看到了街巷上的满目狼藉,忧心道:“也不知道伤到人没有,这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木香连忙跑到南栀身边查看她是否受了伤,朔风跟着一起走过来。刚才应该是朔风救了木香。
街巷上原本的非凡热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遍地哀嚎。
有人被撞翻了摊子,还有人在慌乱中被烈马踩了一脚、吐血不止。
“朔风,去查查这匹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殷二突然冲过来到南栀面前,见她和木香没有受伤,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神色一紧,扑通跪倒在地。
他看向一旁已然破碎的马车厢,难以想象方才那烈马若是直直撞上两人,会是怎样的后果。
“是我管护不力,险些害得少夫人和木香受伤。”
“还请少夫人责罚。”
南栀注意到他撕裂的衣袖,叹了口气。
“好,那我便罚殷二哥半个月的俸禄,以此警告。”
殷二的头埋得更低了,肩头微微抖动着,“谢少夫人。”
马车破损得严重,就连拉车的两匹马也因为烈马的冲撞,吓得不知道逃到哪里躲起来了。
看来只能走回去了。
南栀正要向陆凌舟告辞,陆凌舟先声道:“这里距离侯府还有些路程,我送你回去吧。”
南栀下意识便要拒绝。
前世她到底亲眼见到陆凌舟杀人,重生后见到他第一眼起就怕得不行。
虽然这份惧意,随着她在陆凌舟这得了不少好处后陆续减少,但她还是怕。
“多谢陆大人好意,只是我……”
“莫非少夫人还在介意庆阳说的话?”陆凌舟轻笑一声,眼底闪过落寞,“原来少夫人连我都要提防。”
他…他是伤心了吗?
还是以为她看不起他?
南栀心头一颤,连忙解释:“不,陆大人我没有,是、是因为……”
她实在想不出个正当理由,只好妥协:“陆大人行善事,那我就不推辞了。”
殷二瞧着南栀跟着陆凌舟上了马车,无端生出几分焦躁。
“木香你不上马车吗?若是那男子欺侮少夫人……”
木香摇了摇头,神色真切:“二哥你放心吧,陆大人是好人。”
陆大人多次帮了她们,还不计回报,是和南家老爷还有少夫人一样难得的大好人。
殷二见她如此信任陆凌舟,莫名生出一丝怒意。
他定睛看向启程的马车,竟正好和驾马的焱风对上了视线。
那目光凌厉,看得他不寒而栗。
这些人到底什么身份?
马车摇摇晃晃,外头传来哭嚎声。
南栀掀开帘子一角,目睹那些百姓无辜受累,恨声道:“不知是谁竟然敢当街纵马,着实可恶。”
原本小憩的陆凌舟闻声抬眸,肆意打量着那张明媚恣意的面庞。
战战兢兢是她,嫉恶如仇也是她。
哦,数钱数到手抽筋、笑成一朵花似的也是她。
真是个奇怪的小东西。
马车忽地一沉,随后外头传来朔风的声音。
“督主,那马是从季家马厩逃出来的。听说是季老爷从西域重金购来的大宛马。”
“季家?”
“不仅如此,季家这几日一直在宴请宾客,其中不乏和季家漕运合作的那些各州大商行们。”
陆凌舟抵额,眼中露出老鹰见到猎物时乍现的精光,“庆阳还没死,他就这么着急地忙着联络各地,好大的野心。”
一直紧贴车壁,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南栀闻及此,忍不住问:“公主怎么了,是被季驸马下毒了吗?”
外头的朔风听见南栀的声音,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他扯着焱风的衣服,又挤眉弄眼的。
焱风瞪了他一眼。
马车里,话说出口南栀有些后悔。
“你怎么知道季驸马暗中给庆阳下毒?南栀,你到底知道多少?”
听见他冷声喊出自己的名字,南栀吓得浑身一凛。
她怎么知道?
总不能说这些事情在她前世都发生过,而她是死了又活过来的人吧?
可这些让她怎么说?
那双盯看着自己的眼睛透出锐利的光,吓得她甚至无意识地发抖起来。
“陆、陆大人,我……”
下一瞬,熟悉的嘶鸣声再次响起,外头传来焱风的一声“督主小心”,紧接着马车急速转弯,马车里所有的东西都朝一边甩去。
南栀没有防备,摔向马车壁的那一刻被陆凌舟及时拉进怀里。
精致却沉重的烛台恰好脱落,陆凌舟侧身一挡,用背脊挡住了掉落的烛台,但整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陆大人!”
南栀看得一清二楚,若不是陆凌舟替她挡住,那烛台定会当场要了她的命。
车帘被掀开,朔风和焱风匆忙上前查看陆凌舟的伤势。
焱风直接脱下陆凌舟的外衣,只见布满伤痕的背脊上出现了一抹血红,鲜血正汩汩往外冒。
原来那烛台底座呈四方形,尖锐的台角正好刺入陆凌舟的腰部。
朔风和焱风神色凝重,连忙替他擦去血污,小心翼翼地上药。
整个过程,南栀都被陆凌舟压在他和马车壁之间,根本不敢动弹。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陆凌舟,他面色煞白、唇无血色,又因为疼痛即便在昏迷中也紧皱着眉头。
他是为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