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是好人,南栀也不会为难他。
“大掌柜应该知道,侯府在酒楼定了四桌上等酒席。我想请大掌柜在这酒席上,动些小手脚。”
大掌柜一听有些犯难。
“少夫人,这若是出了人命……”
南栀笑了笑,“大掌柜放心,不是在酒席里下药下毒,只是把那些佳肴换成便宜的而已。”
闻言,大掌柜也松了口气。
若真是杀人放火,他也是干不了的。
南栀拿出两份菜单,一份是那日她给柏氏看过的,上面写有灌汤黄鱼、太史五蛇羹等珍稀佳肴。
另一份则是她私底下拟的。
可当大掌柜看清楚菜单上写的,又拧巴着一张脸十分纠结。
这和杀人放火又有什么区别?
“少夫人救了内子和小女,这忙我肯定帮。可东家对我也有恩情,这事若是闹大了肯定有损酒楼的名声。”
大掌柜犯难。
若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不如,找一个背黑锅的人。这个人在酒楼,也能说一不二,而且比大掌柜更靠近后厨。”南栀意有所指道。
“少夫人的意思是……”大掌柜经她提点眼前一亮,“少夫人,我知道这事该怎么办了。”
不过是说了几句,竟然就敢绑架他的妻女,他可不是泥巴捏的没有脾气。
这一次,他也要给胡二一点教训尝尝。
谈完事后,南栀在二楼要了雅间。
她叫了天祥酒楼最出名的几样点心,木香留了一半用油纸包好,家里还有只小馋猫等着呢。
殷二却无论如何不肯一起坐下。
非说主仆、男女有别,若是让旁人瞧见坏了南栀的名声。
无法,只好由着他站在窗前。
殷二看似望着窗外,余光却悄悄瞥向南栀。
为什么少夫人明明在笑,眼底却总是有一抹化不开的哀愁呢。
南栀似乎感觉到了,不自觉转过过来,殷二见状连忙一扭头看向窗外。
少夫人没注意到吧?
殷二心跳如擂鼓,捂着心口深呼吸好几次才平缓下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强装镇定看着窗外。
突然,他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
“王管家的女儿?”
“什么王管家的女儿,是那个吗?”
殷二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整个人突然紧绷起来,他咬着唇下那块软肉微微转过脑袋。
“二哥,是那个手上拿着帷帽的女子吗?”木香指着小院里一闪而过的人影,问。
殷二心头快速闪过一丝失望。
他回神点点头,“方才套马车时我见过她,虽说看不清相貌,但一样的衣服还有一样的帷帽,应该就是她。”
“王管家的女儿?”
南栀闻声走过去,看着木香指的那间已经关上门的屋子。
前世,王庆来的女儿似乎嫁给了一个秀才。宋咏高中状元的前一年,听说那位终于考上了举人。
这位未来的举人娘子,不在家准备出嫁事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殷二哥,麻烦你去查一查。”
殷二看着对自己浅笑的南栀,心又乱了。
“好…我、我这就去查。”
他说完匆匆离去,着急得仿佛身后有恶鬼锁魂似的。
南栀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转身看向那处小院,发现天祥酒楼后厨蔓延出去一条石子路,恰好通向小院。
“那里到底住着谁呢?”她喃喃自语着。
突然,窗外屋檐上竟然倒挂下半个人,如瀑的黑发垂落。风一吹,甚至盖在了木香的脸上。
“啊,鬼,有鬼!”木香忙不迭后退几步,看着眼前这一切瞪大眼睛,吓得心都不跳了。
一旁的南栀虽然也被吓到了,但稍显镇定。
大白天哪来的鬼,更何况这鬼…不是,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朔风小大人?”
朔风顺势跳进屋内。但见他长发散落,衣服被划破几道口子,左手臂甚至还受了伤。
“小大人这是怎么了?”
朔风见南栀要给自己检查伤势,连忙后退几步,“少夫人喊我朔风就行了。这些都是小伤我没事,我身上都带着金疮药呢。”
他大手一抓拢起长发,扭头看见木香发髻上的发带,好言好语向她借用。
木香回过魂,想起他是那个在径山寺后山,帮她们一起寻找丁香的人。
“小大人不嫌弃,请用便是。”
发带是芰荷色的,比寻常的绿深一些。
他一个男子拿来束发,看上去倒也不奇怪。
南栀看着他熟练地处理完身上的伤口,然后一双眼睛落在桌子上的点心,再也挪不开了。
“小大…朔风,你吃点东西吧。”
朔风咧嘴一笑,眨眼间风卷残云地吃光了桌上的点心。
“督主派我执行任务去了,我一个没注意被发现,差点回不来。”
涉及生死
的事,在他口中仿佛吃了一碗面一样无足轻重。
南栀点点头,没问他执行什么任务,甚至没有主动提及陆凌舟。
朔风离开后不久,殷二也回来了。
“少夫人,那处院子是天祥酒楼背后的东家买下的,有一些酒楼里打杂的小二、厨子就住在那里。”
“王莺莺前日也来过,和今日一样找的都是胡大维,就是那位总厨的侄儿。”
签单在手,王庆来凑不齐一千两,只能在那几桌酒席上做文章。
他倒是舍得让女儿来使这个美人计。
南栀勾起唇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亮起狡黠的光。
回侯府的路上,马车里满是透出油纸散发开来的点心香气。
木香笑着说丁香吃得多、睡得多,都快被南栀养成小猪了。
车帘外头喧闹的叫卖声,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烟火气甚浓,让南栀感受到了久违的安逸。
她勾起恬静的笑,“她不过十七就是个孩子,宠着点也无妨。”
木香故作吃醋,南栀便点着她的鼻子,笑说明日就给她寻一个如意郎君,要长得俊俏、品行端正,家里要有钱,父母叔姑也要好相处。
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急得木香发誓,说要在南栀身边伺候一辈子。
“等你遇见真正喜欢的人,就不会这么说喽。”
马车厢外,听见里头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殷二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嘶鸣,殷二回神才发现,有一匹明显发了疯的烈马正朝他们冲来。
他重重拉扯手中缰绳想让马匹调转方向,一眨眼功夫烈马已经到了眼前。
但见烈马狠狠撞上马车,殷二堪堪避开马头,正要回身去护车厢里的人,烈马后蹄一蹬,他为了躲避只能往后一倒。
砰地一下,下一瞬马车厢就被烈马撞翻在地。
南栀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耳边尽是烈马的嘶鸣和踩踏声。
她睁开眼,对上了一双亮如晨星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