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柏氏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宋霖只好带着赵财旺立即赶往百岁堂。
提起百岁堂,宋霖也有些印象。
这是一家开了将近四十多年的老店,开店十年时,他还随他父亲也就是老侯爷来店里道贺。
宋霖正在百岁堂前,不免有些恍惚。
匆匆四十载,竟然也一瞬而过。
如今的百岁堂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热闹,宋霖走进去,发现里面一个人都不认识。
“掌柜的。”赵财旺殷勤地凑上前,将冯掌柜拉到宋霖面前,“这就是我们侯爷。”
冯掌柜年纪比宋霖大些。
但见他半眯起眼睛看向宋霖,眼尾拧起道道皱纹,“侯爷?嗯,和老侯爷确实十分相像,真是岁月匆匆不饶人呐。”
宋霖闻言亦心生感慨,对这位面生的冯掌柜有了几分亲切。
他取出单子递给冯掌柜,“听说百岁堂有我们要的药材,每样都有?”
冯掌柜摸着花白的胡须点点头,“这单子上九味药材我们店有八味,虽然药材稀少而珍贵,但我们东家说了看在和侯爷是老相识的份上,半卖半送。不过这最后一味龙骨……”
宋霖眼底一亮,“你们店没有?”
“不瞒侯爷,这龙骨乃是稀世珍宝,近百年来只被挖出来三段。传说服下龙骨便可以断骨重生。”
“前朝梁王当年弃暗投明为先太祖押送粮草时,曾被人射穿腰椎瘫痪在床,就是靠这龙骨才能重新站立起来。另一段龙骨听说前几年在岭南出现过,我家东家手上的便是最后一段龙骨。”
宋霖一听心里生寒。
把这东西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不就是想抬高价格。
他不由心生恼意,早知当初就不该将此事包揽下来。
冯掌柜打量宋霖的神色,轻声道:“这龙骨价值不菲,若侯爷诚心想要,我立即书信一封让东家即刻从老家送来。”
宋霖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不好开口询问价格,只好背着冯掌柜疯狂给赵财旺使眼色。
赵财旺倒也不算愚蠢。
“掌柜的,那这龙骨又是什么价格?”他注意到宋霖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说,“我家夫人虽然急需此药,但若是拖累了侯府她便是治好了,也会心里不安的。”
这话说得极为体面,不由让宋霖对赵财旺刮目相看。
冯掌柜一脸为难,“东家虽然愿意将传家宝出让,但这价格却不是我一个掌柜能决定的。”
“不如这样,我先请东家将龙骨带来,届时再将东家的意思转达给侯爷。”他凑上前憨厚一笑,“侯爷放心,东家知道侯爷一心为了侯夫人,这价钱嘛肯定好说。”
这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
宋霖心生烦恼,又不好拒绝冯掌柜的好意,只能先答应着。
临走前,冯掌柜还递给宋霖一个药盒。
“东家说侯爷小时候经常容易肚子疼,老侯爷每三个月就来店里买一盒子水蜜丸。老友重逢,他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还请侯爷莫要嫌弃,收下这盒子水蜜丸。”
宋霖心神一触,仿佛想到了往事。
他盯看着药盒许久,忽地问:“你东家如今身体还好吗?”
如今也该有六七十了吧。
冯掌柜叹了口气,“如今家里只剩下东家一人了,唉不说了。”
难怪百岁堂愿意将作为传家宝的龙骨出让,另外的八味药材也几乎半卖半送。
宋霖有些唏嘘,也便没有多问什么。
龙骨要从望京一路送过来,估摸着怎么也要过了年才送到。
宋霖一离开,冯掌柜让其他人看着店,自己走到后院去见了等候依旧的南栀。
“大姑娘,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完成了,侯爷也收下了那盒水蜜丸,我瞧着他不曾怀疑。”
南栀点点头。
不枉她花费几天功夫翻阅侯府几十年的账本,又从府里的老人那里了解到了当年的往事。
“从今日里,打着要过年的旗号,把店里的补品药材都以不一样的折扣出售。等他们来买东西,顺便把安远侯为救妻子不惜豪掷万金的事传出去,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闻言,冯掌柜有些为难。
难的不是讲故事,而是卖东西。
“大姑娘,真的要把那些补品药材的价格先提高,再打折扣吗?这万一被人发现了……”
这不是骗人吗?
“冯叔,咱们做买卖的胆子就要大。况且你也不用担心,寻常百姓买得起的那些东西,两相抵扣后确实便宜了不少啊。”
只不过富人家里常买的燕窝海参等补品,两相抵扣后价格其实与平常差不多。
但赶的就是一个热闹。
听了南栀的解释,冯掌柜放心了不少。
“大姑娘真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这百岁堂在大姑娘的经营下,一定很快就能转亏为盈的。”
南栀一脸得意,神色娇俏:“父亲经营有道,我是他的女儿自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上辈子是她蠢,居然会
相信宋照云的鬼话,将半生蹉跎在了侯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这一世,她一定要重振南家的生意。
冯掌柜欣慰地看着她,同时脸上也闪过一丝失落。
若是孙家没出事,七姑娘哪里要受这样的苦。
她本该是望京最闪亮的一颗明珠。
南栀处理完百岁堂的事情,正要从后院的小门离开。
临上马车,她注意到栽在小门几步外的一株光秃秃的银杏。
“小池中银杏叶,冻枝上腊梅花,且吟诗休上马。”南栀勾唇一笑,“让冯叔把这株银杏迁到院子里,和那株腊梅一起做个伴吧。”
南栀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在回侯府的路上,与另一辆简朴的马车擦肩而过。
马车里,听竹见张与泽盯看着手里的琴谱许久,忍不住问:“公子,既然少夫人不在侯府,你把琴谱交由下人,让他们转交给少夫人不就得了。”
又何必把本就要送出去的琴谱再拿回来。
张与泽倚靠在小几上撑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望京,今日去侯府本就是打着与宋咏道别的旗号,顺便和南栀道别。
可听说侯府近日多了两位姨娘,侯夫人又重病在床。
他一个外男见南栀还送琴谱,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罢了。
张与泽掀开车帘,望着外头一闪而过的银杏树。
少夫人说过,有缘他们或许会在望京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