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安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一碰就仿佛会碎掉的人儿,同情心占据了他的大脑。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把一个女孩子的心里摧残成今天这个样子?
因为夏以珍过于软弱的性格,他心里不是没想过要给自己换一个助理。
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叫他,恳求他,救救这个女孩儿。
为什么是救救这个女孩儿呢?他不知道。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小珍,我希望你以后看我的时候,是自信的,带着笑容的。”
很多年后,再谈起这句话时,夏以珍笑着说。
“当时你的那句话对我其实完全不起作用。对于一个内心对世界的恐惧大于期待的人,让她自信,带着笑容,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此时的夏以珍不敢这样跟冯一安说话,她只能紧抿着嘴唇点点头。
冯一安拍拍她的肩膀,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于是准备换一种策略。
从冯一安的车上下来的时候,夏以珍都震惊了。
自己的上司兼老师竟然带自己来了夜店?
“冯总,这……”
“别怕,里面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乱。”
走进小心心的大门,里面的侍应生就带着冯一安直接上了顶楼。
敲开松子办公室的门,松子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衣出现在冯一安面前。
“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了打游戏了?还非要来这儿打。”
冯一安朝松子笑了笑。
“你这里游戏机齐全,我就想着过来玩玩儿。”
“行,那你带你助理好好玩儿,我就先回去了,小宁还在家等我呢。”
冯一安点点头。
“好,辛苦你了。”
松子摆摆手。
“嗐,哪儿的话,咱又不是外人。”
说着,松子就离开了。
他现在不怎么来夜店,大多时间都在家里照顾自己的宝贝老婆,所以这个办公室里的很多办公用品和资料都搬到了下面的经理办公室。
没了这些东西,办公室空旷了不少,四周都围满了游戏机。
冯一宁带着一脸疑惑的夏以珍一进房间,松子立马折返回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好奇心写在脸上的常容,以及被段小舞扶着,挺着个肚子也要来偷听的亲妹妹冯一宁。
“我靠,我们的分析竟然是真的!”
松子瞪大了双眼,小声地低吼着,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
“你小点儿声。”
冯一宁连忙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他这办公室隔音好。”
常容站在一旁解释道。
段小舞突然反应过来了。
“隔音好?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什么都听不到?”
这下松子也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说。
“嗯……按道理来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冯一宁一巴掌往他脑门子上一拍。
“有个屁的道理,我们什么都听不见就不用守在这里了。”
松子转头嘿嘿一笑。
“你说得很有道理。”
“……”
几个人满脸兴奋地来,最后又一脸失望的走了。
走到一半儿,松子突然像想起什么,带着其他三个人进了一个房间。
屋内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冯一安打开办公室的大灯,整个办公室都亮堂了起来。
“冯总,您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夏以珍环视着周围的这些游戏机,好多都是她以前见过,但是没有玩儿过的东西。
“我觉得你以前应该会喜欢玩这些。”
冯一安指着前面的一大块台式机器,里面是捕鱼的画面。
夏以珍像是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光一样,上前轻轻用手摸了一下。
“见过,我以前,见过很多次。”
“先来玩儿几局吧。”
冯一安走上前打开机器,夏以珍却一连后退几步。
“不不,我不会这个。”
她惊恐又无措的表情让冯一安有些意外,不过冯一安很快又恢复正常。
“没事的,我也玩儿得不好,不跟别人玩儿,就是怕他们笑话我。正好你不会,你肯定也不会笑话我。”
说着他坐在游戏机前,朝夏以珍招招手。
“过来,我教你。”
夏以珍咽了咽口水,才缓缓坐到了冯一安旁边。
游戏机启动之后,出现了类似捕鱼达人的老游戏,两只手握在游戏机的两个操纵杆上。
“左手控制方向,右手撒网。这样一抓……好了,你试试。”
冯一安示范了一遍之后,往旁边挪了挪,指着操纵杆对夏以珍说。
夏以珍的手指很细,手也很小,手背也不像一般小女生那样白皙嫩滑
,而是黑黑的。
她轻轻握住操纵杆,然后学着冯一安的样子,第一次在游戏机上抓到了一条鱼。
“做的不错。”
冯一安在旁边轻笑着。
夏以珍又重复刚才的操作,玩儿着这个老式的游戏机,像一个没玩儿过游戏的小孩儿一样,眼睛入神又痴迷地盯着屏幕。
可盯着盯着,她的眼睛就有些模糊了。
身边的画面好像突然被吸进了一个旋涡,而夏以珍又回到了那个只有一条街道的小镇。
“抓这个大的!这个这个!”
“小麻糖嘞,小糍粑!”
“花布花布,纯棉印花花布!”
“洋娃娃,两块钱一个!”
……
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传进夏以珍的耳朵里,她只觉得一阵头痛。
突然,不远处传来骂声。
“夏招娣!你个死丫头,我让你给你弟弟买奶粉你怎么这时候了还在外面?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我告诉你,你弟弟要是饿坏了我打死你!”
夏以珍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上提着一个口袋,口袋里是两罐奶粉。
而不远处一边骂一边朝她走来的,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王孟碧。
“愣着干什么,走啊!”
皮肤黝黑,指甲盖里全是黑色泥垢的女人,推着光脚的夏以珍往镇子外面走。
天越走越黑,慢慢开始下起了小雨。
“死鬼讨债丫头,叫你半点儿事儿都办不好,真不知道养你是干什么吃的,还要老娘出来找你。”
王孟碧的声音尖锐而刻薄,夏以珍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提着奶粉痛在洗浴中一步一步光脚走着。
她叫……夏招娣,好像,刚才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到自己进了大企业,在一个很好的上司身边工作。
他教自己很多东西,很温柔,还会问自己,有没有不喜欢吃的菜。
家里种芹菜卖的时候,爸妈从来不问自己是不是不喜欢吃芹菜。如果她不吃,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因为肉不是给她吃的,是给弟弟吃的。
“小珍……小珍?”
夏以珍猛地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