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大楼人来人往，段小舞连忙上前查看松子的情况。
松子并没有一直坐在地上，过了半分钟，他突然站起来了，好像刚才哭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回头望向住院大楼，又对段小舞说。
“嫂子，她有爸爸妈妈了，还有一个哥哥。”
松子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段小舞知道，他心里是真的在为宋野子高兴。
段小舞轻笑一声。
“那你以后可不能再怼她了，现在野子身后，可不止我一个人给她撑腰了。”
松子低头看着地面，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我哪敢呐，以后都不敢了。”
……
冯准从病床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已经掉色成了白色，只隐约还能看见一点点粉红的毛绒小狗。
宋野子和冯一安就站在他身后，看他像捧宝贝一样，两只手把粉白色的小狗拿出来，递到宋野子手上。
“这二十几年，你妈妈只要没事就抱着这个小狗。我洗过很多次，所以都掉色了，上电池的地方也已经坏掉了。”
宋野子有些茫然，她对这个小狗没什么印象，只觉得拿在手上有些沉重。
但其实这只小狗才半斤不到。
冯一安看着宋野子手里的小狗，轻声道。
“小时候你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我给你买的，可是我买回来，你已经不见了……”
“就是这个小狗吗？”
宋野子看着手里眼睛都已经松掉的小狗。
因为一个玩具小狗，转眼就丢了妹妹，那时候的哥哥，心里该有多绝望呢？
她抬头看着冯一安，冯一安的脸上没有多少悲伤的感情，反而是出奇的淡定。
“对不起，如果我小时候，不要玩具……”
“别说对不起。”
冯一安伸出大拇指，轻轻抹去宋野子脸上眼角的泪水。
“野子，你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宁宁……”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呢喃了一句，三个人的的视线立即转向病床。
宋野子连忙跑到病床边，紧紧握住李淑意的手。
之前冯一安说过李淑意的病情，但宋野子也只是了解大概。
她转头问冯一安。
“阿……妈妈的病现在还能治吗？”
冯一安皱着眉，视线看向李淑意的时候，嘴唇紧抿着。
好一阵之后，他才轻声回答。
“在国外治疗的时候，医生说要让她打开心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一直思念的人送到她面前。可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找到你。”
冯准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红着眼睛开口。
“你妈妈最大的心结就是你，一开始我和你哥哥，甚至专门找了人，想让她代替你留在你妈妈身边，但也没有任何好转。”
冯准看向自己妻子的时候，眼中满是心疼。
“前段时间，她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长期的压抑和精神失常，伤害到了她的肝脏和胃，但她不肯配合治疗。”
宋野子握着李淑意枯瘦的手。
“所以，现在已经很严重了，是吗？”
冯一安点点头，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地说。
“是，如果这种情况持续再久一点，恐怕会演变成胃癌早期。”
精神类药物对人身体的副作用宋野子也知道，压力最大的时候，她也服用过一些，只是她没想到，李淑意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几人正说着，床上的李淑意缓缓睁开了眼睛。
宋野子立马凑上前去，手里还仅仅握着那只没什么温度的手。
“妈妈，您醒了。”
一直以来，宋野子都对身边的人抱有戒心，过分亲近的关系对她来说，带给她的不是帮助，而是负担。
除了段小舞，宋野子不会主动亲近任何一个人。
在宋家的时候，她曾幻想过，一家人其乐融融是什么模样。可是在宋景阳出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过了。
宋父宋母偶尔的关心，都要让她别扭好几天。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异类。
可后来，松子，松子妈妈，再到现在的冯家人，她的亲生父母，都让她打破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原来她不是害怕亲密，只是在得不到的时候，自己欺骗自己的一种假象而已。
血缘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明明李淑意并没有正式和她交流过，但是坐在李淑意旁边，看着她虚弱的脸，宋野子就想凑上去，扑进她的怀里。
李淑意的眼睛慢慢聚焦，在看见宋野子的一瞬间，像是受到了惊吓，手猛地往回一缩，藏回了被子里。
再转头看见冯准和冯一安的时候，才又稍微放松了一点。
冯一安快步走到李淑意床前，弯着腰在她耳边轻语。
“妈，是
宁宁，我们找到宁宁了，您看。”
他指着宋野子，声音温柔得像水一样。
冯准也凑到李淑意身边，亲了亲她干燥的嘴唇，柔声道。
“亲爱的，你看，我们的女儿长得多好看，这次我没有骗你，真的是宁宁。”
李淑意的眼睛在三个人之间来回转动着，脑子里似乎在思考他们说话的真实性，又像是没听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在看见三个人都红红的眼眶时，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宁宁……宁宁……呜呜呜……宁宁……”
这些年，她的语言能力几乎都要退化了，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开口叫宁宁，和一些简单的句子。
宋野子看她的手再次伸出来，在空中胡乱抓着，连忙又紧紧握住。
“妈妈，您看看我，我就是宁宁，我喜欢毛茸茸的小狗。哥哥给我买玩具，所以我才被人贩子带走，但是现在我回来了，您看看我，妈妈。”
宋野子的眼泪滴在李淑意的手上，李淑意像是触电一样想把手往回缩。
但是在看向宋野子的时候，她往回缩的手却停住了。
缓缓挣开宋野子的手掌，她把自己的手背靠近唇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宋野子看她这个样子，眼泪还在止不住往下流着。
忽然，李淑意坐了起来。
冯一安连忙扶住她的背。
她捧起宋野子的脸，没有说话，刚才泛红的眼眶里也流下了泪水。
宋野子没有动，就这么任由她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
这是来自母亲的手掌抚摸的温度，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了。
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又流到李淑意手的缝隙里。
李淑意突然皱了眉，瘪了瘪嘴，委屈的，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
“宁宁，宁宁……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