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青声音震耳欲聋,更是轰击在场众佛心中。
“佛门不入世,但何时我佛门脱离过世俗?你们每天诵经讲文,哪卷经书中说到过,佛从不入世?修佛修道,本就一体,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但不是借口。本念,你来说说,十年前,大梵天王佛国,那个村庄为何会顷刻被屠?”觉青看向罗汉本念。
本念张了张口,却实在说不出,因为那场悲剧,正是他所造成的。
“一念成佛,一念魔,阿弥陀佛!”觉青喟然道。“你杀心太重,屡犯杀戒,今夺你罗汉果位,望你沉思经年,早日拿回。”
说着,觉青枯瘦的手掌抬起,对着本念一指,只见本念全身无法动弹,眉心处一朵莲花烙印浮现而出。
“师...师父,徒儿错了,徒儿,徒儿再也不敢!”本念满面惊恐,一向目中无人,狂傲无边的他感到了害怕。
觉青长叹一声,正要下手。却有一只同样干枯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觉青望去,正是觉明。
觉明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罗汉果位得之不易,若是夺去,此生如坠地狱。”
“师兄,一村子的性命呀!还有尚在襁褓的婴儿,都没能逃过这畜生的魔爪。”觉青眼神悲恸。
咻!
觉明抬手又是一指,一道精光射入本念眉心,那金灿灿的莲花印上,竟然被捆上了枷锁,而本念的气息瞬间跌落。倒不是境界跌落,而是被觉明封印了罗汉果位。
“你即刻下山,去修你这场业障,何时那村中之人原谅了你,你何时回来,我为你解开罗汉封印。”
说罢,觉明长袖一挥,本念直接被拍出了极乐天,因为其身上被施加的封印,饶是本念竭力要回到极乐天,却根本无法做到,只得认命。之后数百年,不仅仅在二十四佛国中,就连人间界,也不时可以看到一位惩善扬恶、造福百姓大和尚的身影。人们为了歌颂这个和尚,特地建立了一座寺庙,名为恩慈寺。
极乐天大殿中,觉明师兄弟二人联合唱了一出杀鸡儆猴,倒起到了作用,大殿内,再无人敢妄言。
“十日之后,开启无上净土,让那位小施主参悟一旬,也算是看在人皇对我佛的旧恩,一旬之后,无论他成功与非,都要将其赶出极乐天,赶出奎域!”觉明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一语定下,无人敢忤逆。
“谨遵法旨!”众佛齐声答道。
这一场佛门中的会议,终于落下了帷幕,至于这场争论的结局,原因不是觉明,不是觉青,不是人皇,不是本念,不是道痴,更不是林尘,而是众生!
十日之后,佛钟敲响,接连十声,三千佛徒齐聚净土九百九十九阶台阶之下,祭起法坛,诵经声响彻云霄。林尘来到祭坛前,看着这等场面,着实震撼,那阵阵音浪似乎形成了一个形状,就仿佛是一尊佛端坐在祭坛中央,唱诵经文。第九座台阶之上,站着两三人,自然便是觉明、觉青两位高辈分佛,还有一人是菩萨相。这三人,是目前佛门对外除却圣佛之外,地位最高的。至于佛门中是否有底蕴,回答是必然,但这寸寸光阴却无人见过。而在九阶台阶之上,便是迷雾一片,看不清分明。
觉明见林尘到来,面露慈祥,心念一动,林尘惊诧的看到自己竟然兀自飞起,而后落在三位佛祖面前。不待林尘施礼,觉明便已开口:“你只有一旬时间,这是我佛能留给你的最长时间,希望你不虚此行。”
“唵、嘛、呢、叭、咪、吽!”
说着,三位大佛齐声唱喝,佛家真言由虚化实,一字字顺着阶梯向上飞去,紧随着六道钟鸣,在林尘眼中,那些氤氲迷雾散去,露出一层层登天的阶梯。
“上去吧!”觉明轻声道。
林尘施佛礼,迈步向上走去,这一步踏出,便注定了他的命运走向,也决定他是否能够担得起人皇留下的重任,能否不负众望!
林尘踏上阶梯,法坛散去,觉明、觉青与那位菩萨依旧站在第九阶梯。
“师兄,杜城主遣来的信使,已经在佛堂等待十天了。”觉青道。
觉明眉头微皱,道:“唉,杜城主这是非要拉着我佛门下水呀!”
佛本无相,菩萨男女共相,他开口说话,一时男,一时女:“两位师兄又何必烦恼,我佛有言,佛随本心,悯见众生。”
觉明、觉青闻言恍然,对菩萨齐齐施礼:“多谢菩萨解惑。”
“我佛客气!”菩萨还礼。
天元历一千二百二十年春,极乐天大开,无数佛僧从中走出,佛门宣告入世。哒!哒!哒!
一入江湖似海深,管他天地谁沉沦;高谈阔论不相逢,还看今朝红颜身。
这是在江湖流传许久的一首小令,短短的四句话,却完全说明了江湖的恩怨情仇。
江湖水深,看谁沉沦,高谈阔论,不如红尘。
铸剑阁,矗立在这片大陆已经数百年。数百年前,铸剑老人横空出世,一指青锋破开了江湖的大门,从此,铸剑阁便出现在了江湖的视线。
在铸剑老人仙逝后的数十年间,铸剑阁的遭遇可以说是水深火热,因为铸剑阁铸造的兵器对于江湖上的侠客来说,就像是如虎添翼,所以在铸剑老人仙逝之后,各大门派都争相将铸剑阁中的铸剑师们拉拢或强行掠去自己的势力,为自己做专属铸剑师。
就在铸剑阁濒临灭绝的时候,铸剑老人的亲传弟子莫染出世,一支冰霜剑震慑江湖,让各大门派的骚动全部按捺了下来,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而这一次几乎动摇了铸剑阁根基的风波,使得其整整数年才缓过神来,方再次重回巅峰。
可现如今,寒剑莫染突然逝世,铸剑阁的当代阁主修为略低,难以扛起这根大梁,铸剑阁即将又要陷入危机!
这里是连绵的高山,高山四周遍布着密林,林中穿梭着一只又一只的猛兽,甚至还可以在这里看到一些濒临灭绝或已经灭绝的稀有野兽。
而在这群山的中心,有一处门派栖息,在这门派的正中心的广场上,有一座石雕,那是一把巨剑,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巨阙!
而能将巨阙的石雕放在门派内的,整个江湖,也唯有铸剑阁!
铸剑阁偏西部,一座高塔耸立,这个高塔整个塔体极为古朴,塔身一条金龙盘踞着,龙头攀上塔顶,口中衔着一把长剑,若是江湖的文人义士在此必会认出,这正是当初铸剑老人纵横江湖的成名之器——冰霜!
而这只金龙口中镶的,正是当初铸剑老人所持的,冰霜真品!
这座高塔也正是铸剑老人,曾经的修行之所。
此时,高塔最顶层,一位年约十八的青年负手而立,朝着群山外看去,不知道在望些什么。
“少阁主,阁主外出至今未归,那藏剑山庄的邀请函已经到了。”一位佝偻的老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青年身后,声音低沉沙哑的说道。
“哦?藏剑山庄来给我铸剑阁发邀请,什么邀请?”青年似乎早就感应到了老者的到来,语气平淡。
“似乎……似乎是,铸剑师邀请……”老者语气吞吞吐吐。
“什么!他藏剑山庄究竟要干嘛?难道消息走漏了?”青年声音终于有了变化。
“这个……不是很清楚。”
“你先退下吧!”青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内心,然后突然一顿。“等一下,我们去接待这位藏剑山庄的使者。”
青年脚下一动,竟是直接从十层高塔上跃下,只见他脚步轻轻点动着虚空,竟是慢慢来到了地面,就像是,踏空而行!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柳江公子莫珞白,竟将这临江九步施展的淋漓尽致。”还未彻底落下地面,只听见一声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
莫珞白循声望去,突然面色变得古怪,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不敢当不敢当,久闻酒剑公子叶无声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莫珞白拱手持礼,也跟着客套了一句。“不知酒剑公子来我铸剑阁,有何贵干?”
“惭愧,竟得柳江公子如此抬举。”酒剑公子叶无声同样还礼。“奉家父之命,来此送邀请函。”
“请。”莫珞白朝旁边微微一退,侧身让步。
叶无声点头,在莫珞白的陪同下来到了铸剑阁的大厅。
“哦?不知贵庄有何喜事?”各自落座后,莫珞白问道。
“说来,倒和你铸剑阁息息相关啊!”
“洗耳恭听!”
“公子知道,我爷爷今年已近耄耋之年,家父张罗这要给祖父办一场大寿宴,但苦于不知送什么礼物给祖父,蓦然想起祖父最喜这宝剑,所以想邀请铸剑阁的各位,赏脸驾临,现场展示铸剑绝技,不知……”
“荒谬,如此一来,你把我铸剑阁当成什么了?此事没得商量,送客!”闻言,莫珞白突然拍桌而起,长袖一甩,怒不可遏的别过身去。
“莫珞白,你莫要不识抬举,你铸剑阁想要隐瞒的消息早已散播了出去,可以说,你铸剑阁已是危机四伏!若此时依附我藏剑山庄,还尚有一线生机!”叶无声眉间微皱,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一倍。
等叶无声说完,莫珞白瞳孔紧缩,眼神凛然,背着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了。
“哼,难得贵庄的胃口如此之大,难不成敢因我铸剑阁,和整个江湖为敌?可笑!至于铸剑阁如何,那就跟你酒剑公子和藏剑山庄无关了,来人,送客!”说完,根本没有理会叶无声,转身离开了。
见状,叶无声虽面露怒色,但嘴角却是不经意的掀起了一个弧度。随即,他很是生气回头呸了一下,甩袖离开了铸剑阁。
高塔上,莫珞白看着叶无声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露出感激。而正远去的叶无声似乎发现了看着这里的莫珞白,转过身,对着莫珞白高高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疾马离去。
“少爷,您就这样把消息透露给莫珞白,那咱家老爷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狗腿。”叶无声旁边,剑童瑟生生的开口。
“你个小兔崽子,我透露什么了,我不就是按照你老爷说的把邀请函送到吗?还有,你说谁是狗腿呢?”叶无声停下马,气急败坏,一巴掌打在了剑童的头上。“回去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少爷完美的完成了任务,但是铸剑阁不识抬举,直接拒绝了!”剑童委屈的揉了揉头。
“乖,这才对嘛,回头我让小梅陪你练剑。”叶无声摸了摸剑童的头,然后继续行路。而剑童听到“小梅”二字,也是瞬间欢喜雀跃。
铸剑阁,莫珞白脑海中回荡着叶无声说的那些话,眉头紧锁。
“林老,召开长老会。”
“是。”佝偻的老者,点头称是,然后身影消失在了高塔的昏暗之地。
长老会,在铸剑阁来说,一般是很少召开的,第一点是因为铸剑阁本就无所谓的明文成规;第二,长老会的每一位长老,都是曾经名震江湖绝顶铸剑师,闲于铸剑阁,做个客卿,一般也很少叨扰。
刚坐在首位,莫珞白面色肃然,看着下方十位铸剑阁长老,欲言又止。
“少阁主,有话不妨直说,我等虽年长你几岁,但也对少阁主钦佩的很呐!”下手一位白发苍苍,身着星空服饰的老者打破寂静。
“小子孟浪一言,还望李长老和各位长老海涵!”莫珞白立刻起身,对那李长老深作一躬。
“各位长老对我铸剑阁都是有大恩的,如今我铸剑阁的形势,想来各位前辈,也都是深知的,方才藏剑山庄来使,欲邀我铸剑阁前去庄内,当众铸剑……”
“荒唐,我铸剑阁何时沦落到需要依附他藏剑,才能苟活的地步了?”还未待莫珞白说完,一位髯鬓长老拍桌而起,眼中怒色尽显。
“少阁主莫要再多言,正如申长老所说,我铸剑阁就算是陌路无计,也比不可能去攀附他藏剑山庄!”手持折扇的陈久生站起身来,将髯鬓长老申不得安抚坐下,轻摇折扇。
“陈长老所言极是,藏剑敢于这般邀请,恐怕,我爷爷的事情已经被透露出去了……这个消息的走漏,铸剑阁的形势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各位长老身负绝技,更是对我铸剑阁有恩,断不能使得诸位与我铸剑阁冒险,所以……珞白在这里斗胆施行阁主权力,请各位长老安然余生,暂退江湖,莫让这无端之火,烧到各位身上。”莫珞白语气诚恳,更是走出首位,对十位长老深深一拜。
“少阁主此言是要陷我等于不仁不义吗?”一位墨袍长老站起眉头微皱,轻捻胡须。”二十年前,我等形同货物一般被江湖各门派相互转送,更甚之不曾将我等当作人看,竟圈禁起来,专门为各派铸造兵器,幸得老阁主器重,将我等从牢笼救出,待我等如手足,这才有我等如今的身份。
而今,铸剑阁遭此大难,若我等就此退去,天年之后,岂有脸面去见老阁主?”
“正是如此!我等虽不才,但在死之前也可拉上几个垫背的。”申不得附和道。
“各位长老这般言语,倒使得珞白惭愧,若脱此劫难,珞白定做牛做马以报各位前辈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