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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86丛林依旧,人心不古

彼时,段府。

柳月才冲出偏院墙门,便迎头撞见带着一众侍女赶来的老夫人。却见小灵在侧搀扶,后方两路侍女八人,都端着好茶好菜好点心,正是要去那边找她。

“小月姑娘……”老夫人方才一怔,却见柳月银牙一咬,随后扒开挡路的小灵便往院外跑去。

“哎!你……”老夫人大惊失色,伸手要拦却见对方已经跑远……

……

噔!

三两枪矛骤然在阔林中落插在地,却将凌夜的前路直接堵住,凌夜也因刹不住脚底板而险些撞在枪杆之上,但好在反应不慢,伸手一推枪杆便转身逃走。

“驾!”独眼头目也策马追来,却在拽马转向中直接伸手拔走一杆长矛,只是稍微一转矛头便锁准目标,遂策马前跃,待一落地,便振臂将手上举着的长矛投掷了过去。

噌!

此人力大,所以速急;且出手迅猛,准度更强,便见那长矛直接从凌夜的右腋之下穿插过去,若非凌夜未跑直线,当要被他一矛钉死在那里。

刺啦!

凌夜因为被长矛贯穿衣装而被定在那里,好在他身上的衣衫早是质地破烂,只是猛地一挣身子便将之扯破,人也挣脱。只可惜,他本要去拔长矛反击,但方才抓住长矛的长杆便在面色一变中不假思索地朝旁侧飞扑出去。

噔!

马蹄踏落,何其沉重?却见这马上的独眼头目拽绳转头,只是独目一扫便看见凌夜翻滚进一处凹地,遂伸手抓住长矛,只是往左上方用力一拔便将之连根拔起,即夹镫转马,眯眼锁定了凌夜的脊梁。

彼时,凌夜方在那里滚停,正要翻身向前爬,便听其声:噌!

那声因沉闷,可速度却猛,饶是凌夜及时地向左侧翻滚出去,也被它钉住影子和背部的衣衫。只是那衣衫劣质,便是被钉在这里也无法扯住主人的身体,反被抛弃,变成了一处标记。

“你这杂种!”独眼头目咬牙咒骂,随后猛地一夹脚镫便策马跃过前丛,却是不去那边取矛,而是直接追向凌夜。

哒哒哒!

众骑兵紧随其后,再一息,步卒追随,遂有不知疲倦者顺路跑来此处将长矛拔走,却见那边的凌夜逃得气息虚靡,只一转眼便被那独眼头目策马追上。

“唪鞥鞥鞥!”这战马从侧方一越过人,被它越过的凌夜更被惊魂,却只来得及去刹步子,更来不及把视线转到对方身上,这战马就已经截路转体,好一个前落后起,直接一记后踢腿便击中凌夜的胸膛:“腾!”

其声极重,实为沉闷,好似被人一拳轰在耳膜之上。那一瞬间,凌夜只觉心脏骤停、两眼外突,就像被一头疯牛撞中胸口一般失去了浑身上下的感应,随后便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

噗噜噜……

马蹄多强劲?这一击有多强?只看他飞落丈外之后又向旁侧翻滚出去老远便可见一斑。

“吁——”众骑兵接踵而至,却纷纷勒马不近,就连稍慢一步到来的步卒也是如此,只把场面交与二人。

“吭鞥——”凌夜面上一阵肉痛,双手几经抓转才把身体的控制权寻找回来,遂咬牙强撑,顽固爬起。

“唪。”独眼头目为之冷笑,却见凌夜的大后方藤蔓成墙,身后的灌丛也颇为厚重,最高处甚与两侧的树杈连冠,只留下些许空白向外,便自觉凌夜无路可逃,也不急去下杀手,遂笃马逼近,以笑怂恿道:“怎般不跑了?”

凌夜咬牙暗恨,遂在撑地站起时猛地将手中抓着的泥土撒向独眼头目的眼睛,随后转身就冲向后头,虽然只作三步冲刺便向前起跃,却直接跃过了那三丈灌丛,而后便接着从树上垂挂下来的藤蔓从那方圆空之中荡了出去。

“你他娘的!”独眼头目挥手驱尘,便直接策马跃过灌丛,随后只几步冲刺便猛地一夹马镫,却是直接纵马从那方圆空之中飞将出去:呼……

原来这树外是一处地上的断层,地面与地面之间约有丈许高低的落差。遂见这头目从藤蔓之中飞马跃出,而先一步荡出来的凌夜则早落地面,可却因为落地摔倒而一路翻滚出去老远,早是浑浑噩噩,更不待他稳住身子停下便听得一串嗡鸣:噌噌噌!

转眼一看,竟有十数道箭矢从林中飞出,并瞬间接二连三的落将过来,却是在凌夜的前头不远射成一道挡身的“栅栏”,致使凌夜从其上撞背碾过,就此翻停。

呼!

那独眼头目也驾着战马落地,而后只是一拽缰绳,便见马儿侧身嘶鸣着滑停到了凌夜前方:“嘘嘘嘘嘘嘘——”

“噌、噔噔噔!”声在后方,是那上层林地:一瞬间,非但坐骑连出,那十余名步卒也或是飞跃而下,或是落坡滑行,更无一个崴脚或是坠马者,只一个大喘息的时间,便见骑兵赶至,步众聚停。

然此一瞬,却见众人面色一变,而后只听“噔”的一声重响,那独眼头目座下的战马便将铁蹄踏落在凌夜耳边,而当凌夜惊惶看来时,却见那头目咧嘴一笑,竟使战马用前蹄踩踏住凌夜的胸口,其人更往前倾,将半数体重都倾轧上去……

……

段府,正殿内。

此时,段志感正在殿中与父兄等人品茶议事。有见段父高居上座,其子段志合、段志玄和段志感则在厅中,分居左右。

“呼——”段偃师浅酌温茶,随后释怀一叹,便将茶盏放在桌上,另开一篇道:“我闻梁师都匹夫欲再勾结突厥南下,妄以盐川为跳板,打算侵并河东,而后一路东进,有将北境全盘割据的雄心壮志。”

“唪。”饮就中的段志合心有不屑,本不想提却又不吐不快,便放茶在桌,不以为然道:“盐川之破,实因张世隆一辈无能。”三人顿手,他却摇头,如是道:“彼时朝政才稳,边疆树敌,是以才无暇分兵,取谋不伐。”有此一顿,便开始轻视起来:“料以那厮兵力应能与梁师都一众抵敌,便是不能将之击败也能与之周旋一段时间,最好是相互磨损,如此便能让我等一心布边夺关,无须分心他顾。却不想此贼弱不经风,非但一击溃败,脑袋搬家,还将太上皇差人送去的援战品全盘奉上。简直岂有此理。”

“呵呵。”段志玄乐呵一笑,本是不想开口,却又禁不住放低茶盏,暂不作饮道:“那厮无能不假,但心思却是诡滑。他之所以接纳我军援助,一为补充军备,二为借助我等军威,打算震慑梁师都一众而已。且早在梁师都行动之前,他便在暗中差斥候去那边扬了‘已经投诚我军’的谣言,更在两军开战之前差密使前去私会,打算与梁师都暗中联合。即在明面上两军长久对演,并假意营造出不敌之象,好从我方中求资借粮,便以此二一添作五,各是生财有道,可以借资招兵买马,壮大军团。”

“嗤。”段志合为之不屑,却见对面坐在段志玄旁侧的段志感微微摇头,语出无奈道:“自以为诡计多端,但奈何对方根本不吃这套。想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亦或是幽冥异路,明明没有实力,却还要去左右人心,考验人性。”却是摇头,感慨一叹:“正如那所谓的人情世故,有时候根本不值一提。”

“呵呵。”段志玄乐呵一笑,却也不再多说,只是喝茶安乐。

段志感默默摇头,许是心思作祟,便禁不住垂眸望盏,不觉间便慢慢陷入心思,既忽略了父兄之言,也被落寞攀满……

彼时,那高地落差处。

“唔唔!”凌夜强撑着来自肉体上的痛苦和被人践踏的屈辱,纵是想要拼命忍住,也终是呛出一口血来。

有见于此,后方众人便相继沉默下来。不少仁义尚存之人亦不忍再看,但到了如此地步,却也只得垂下目光,说不得什么。

“小子,你可别怪林某……这世上没有人会跟金子过不去。”独眼头目眯眼出言,却见凌夜那般奄奄一息却还要咬牙强撑着去推动马脚,便不由阴沉下来,去着手按剑:“试以你的人头,只是带去消息也该有三十两黄金一处。所以便是我不杀你,也还有旁人要杀。便是我将你放走,你也活不出这片森林。与其如此,倒不是变现予我,就当是助人为乐,好让这三十几条拥有活路的汉子回归故土,再筹壮志。”

“可……笑……”凌夜因为快要窒息而把眼睛瞪大,他有心想要挣脱,可那只踏在胸口上的马蹄却好比一根房梁将他压住,只觉得胸膛一片麻木与冰凉,便是咬牙去抓住马脚,也只是强撑着一股气力而已:“落、草为寇……为金杀人,算什么、将士军人……恃强凌弱、与虎谋皮,算什么、好汉仁心……便归故土、也不过、死人而已……”

那话听得独眼头目眼睑几颤,一腔怒火更是蹿如激浪,遂见他凝目咬牙,更往上欺压一些道:“既然你不甘死,我便让你再跑一遭。”

然,凌夜非但不惧,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话语却因为胸腔承重太大而无力说出:今日之仇,但有相见之日,必当十倍……

那独眼头目看唇知语,直“听”得豹睛扭曲,他本来就是在强压怒火、经不得刺激,此间更不待凌夜把话说全便猛地勒马扬蹄,要把凌夜直接踏死在这里。

凌夜惊怒咬牙,趁着战马抬蹄时的空挡一推地面侧滚开来,遂见马蹄落地,竟在地上踏出半寸之深的蹄印。好在凌夜躲得及时,此间更是爬身就跑,直往前方阔地尽头的林地冲将过去。

“驾!”这独眼头目也只让凌夜一息,而后策马便去:“你若能逃走,我便不再去追!但若逃之不及,就别怪林某不讲道义!”

唰!

后方部众也纷纷策马奔腾,各是不再保留,操兵追去。

呼!

凌夜一头冲进丛林,虽是体力空耗,却也因此激发潜能;虽是体内发冷、全身发麻,却感觉浑身上下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而且身速更快,一时间只是借着地势和树木环境,却也不比后方的马慢。

噌噌噌!

却见那刀枪弓箭逐一从后方射杀过来,虽然全都被凌夜险险躲过,但凌夜也落得个衣衫破裂的下场,好生狼狈不说。反观那独眼头目,却因此恼羞成怒,但只是快马加鞭,只恨树多丛杂,让那小子四处乱蹿。

段府,正殿内。

“算了,且是不说这些,尽是糟心乱绪。”段偃师微微摇头,而后便转手端茶。却见段志合抬手一擦右眉,话锋突转道:“有闻三弟外去寻欢,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带回一妙龄少妇?”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顿住,不止那父兄选择缄默,段志感也沉默一时,但等抬头看去,却见大兄老神在在的端望着茶杯不语,也不看自己,便自知有愧,寞然垂眸道:“我与她……”

只可惜,他话说不及,便从门外传来一声:“段志感!”

有闻此声,段志感顿时手头一颤,致使茶盏传声。那声音中有甚愤怒,他心中清楚,又有多少悲恨,他更听得明白。却也正因如此,才不愿转头面对。

段偃师与段志玄稍有一默,正要抬转双眸之时,却见那边一直半睁着眼睛的段志合突然瞟目看向门口,虽见伊人满面悲煞,却也全不在乎:“柳姑娘。此是我段家内殿议正堂,不管你有何冤屈,心怀何恨,又是何身份,也不该来此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