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箬惜留下来侍候也可以,可沈逸泽担心她留在韶光苑,会再迎来孟芸熙与贺良的欺侮,便只想让她先回茗月轩。
而墨羽跟他在韶光苑。
那他也不担心会有人欺负她。
毕竟沐箬惜这些年改变颇多,但她仍是敢以牙还牙的女子。那个时候居然直接把花泥塞秋霞的嘴里,亏她想得出!
沈逸泽唇角微勾。
就像看到当年胆大妄为的沐箬惜了。
沐箬惜往前走了两步,便发现沈逸泽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她愣一下,视线落在他的手掌。
沈逸泽的笑意褪去,神色淡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要送你回去的。”
沐箬惜有些心不在焉。
她喃喃自语道:“多此一举。”
可是沈逸泽不容她拒绝,搀扶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就带着她离开客房了。
他不着痕迹地垂眸,视线眷恋不舍地在沐箬惜身上打转,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关心眼前瘦弱的女子。
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苍白病态的脸颊,都隐隐透着死气……
可他一时之间也并没有头绪,居然找不到让她恢复如初的法子。
或许……是心病?
“沐箬惜。”
走在回廊时,沈逸泽余光看着她卷曲的羽睫,“身子是什么时候变差的?”
沐箬惜放在身侧的指尖攥紧。
是从他命人毒打她一顿后!
再之后就中毒了……
“原来你翻阅医书,是想学会调理自己的身体吗?府医……”沈逸泽一顿,府医不可能为丫鬟上心的,他话锋一转道:“上次不是让你有不懂的地方,尽可以来问我吗?”
沐箬惜皱了皱眉。
他时而打来一巴掌,时而就给她一颗甜枣,难道还要她感恩戴德吗?
“已无大碍了。”
闻言,沈逸泽的视线轻抬,便瞥见她冷淡的神色,他的目光微微一滞。
他其实心知肚明。
他的态度让沐箬惜误会,就连他自己也觉得难以理解,为何他不能放下她!
显然她已经抛开过去了……可能是感受到她的不在意,沈逸泽才更想要抓住。
“沈太医,你怎么还在这里?”
前方忽而传来一道女声,原来是孟芸熙,她正亲昵地站在贺烬旁边。
贺烬偏了偏头,似乎有些不耐。
孟芸熙小心翼翼地往贺烬脸上扫了一眼,眸地随即露出一抹得意。
“刚才墨羽没有告知沈太医吗?世子有要事外出,今日的诊治暂停了。”
“你们刚才在客房中……不会是……”
孟芸熙的语气带着恶意。
她刻意打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着,就似是捉奸在床的口吻。
“正是孟小姐所想。”沈逸泽故意地瞥她一眼,见她正要取笑,他才继续解释道:“墨羽没有告知孟小姐?刚才沐箬惜身子不适,才会安排在客房休息而已。”
墨羽左右不是人了。
她都已经如实禀告过的!
可墨羽也懒得掺和他们的斗法,反正就当她出门没看黄历,注定背锅的。
都怪沐箬惜!
孟芸熙冷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是事实啊。”
温暖的阳光穿透回廊,浅浅地落在沐箬惜身上,就如给她打上一层明媚的光影。
可她苍白素净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愈加弱不禁风。此时她被孟芸熙污蔑,身份的压制让她抬不起头……
沈逸泽带着身体的记忆,比他的思绪更快地挡在她的面前。
“孟小姐,慎言!”
“女子的名节岂容你玷污!”
沐箬惜眼眶微微泛红。
刚才不应该问她什么时候身子变差,而是问她从何时开始,竟然变得卑微可欺。年少的骄傲,在他们面前粉碎得彻底。
可此时,沈逸泽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面前,却更让她觉得难堪。
他同样也是。
当初把她打落到泥潭的人!
孟芸熙隐晦地瞪沐箬惜一眼,随即想到大事要紧,便亲密地轻推贺烬的手臂。
“阿烬,这里让我来处理吧。议亲之事比较重要,你还是先……”
话还没说完,她便羞涩地红着脸,与刚才胡搅蛮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但也难怪她会如此激动,刚才还忍不住当面为难沐箬惜了。
原来是贺烬说会明媒正娶她进府。
就算腹中胎儿是非婚生子,就不信还有人敢对她出言不逊!只要想到能把沐箬惜还有沈逸泽、张秦等人,都踩在脚底下……
她就忍不住愉悦地笑出声!
贺烬淡漠地“嗯”了一声,便走下台阶,迈步往庭院外走去。
沐箬惜下意识要跟上去,是沈逸泽压在她手腕的手,让她清醒过来。
他去议亲啊。
她跟过去算什么呢?
在离开院门前,贺烬似乎回头轻
轻地瞥了一眼,眸色极淡。
孟芸熙以为他在看自己,便笑意温柔地挥挥手帕,嘴里却是冷声对沐箬惜说道:“看见没?阿烬便去孟家提亲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是吗?
可她……
沐箬惜眼底酸涩得厉害,从她动情那刻开始,便已经告诫过自己。
要恪守本分,别痴心妄想!
她不是年少时的沐箬惜,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冲过去对着贺烬叫嚣。
她以前只是他的通房丫鬟,现在更是没有任何关系。若然硬要扯上关系,那她便是要来杀他的啊……
孟芸熙见她低落的样子,神色自得道:“早就让你看开些,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别惦记不可攀的人!”
沐箬惜蓦然扯唇轻笑,眼底泛起的热意,也被用尽力气压制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
似是讥讽回去,更像是自我解嘲。
“孟小姐才是,何必非要在意奴婢。”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孟芸熙在侯府的替代品。当孟芸熙真正被接回侯府那刻起,贺烬便不再需要她伺候了。
沐箬惜站在沈逸泽身后。
低头掩饰刚才的失态。
见她僵站在后面,沈逸泽为她解围道:“我们先回茗月轩吧。”
孟芸熙还想再说,都被沈逸泽的眼神逼退回去。她只好轻哼一声,踏着胜利者的步伐,扶着肚子缓步走回屋里。
在茗月轩的路上。
沈逸泽与墨羽在谈论着什么。
但沐箬惜没有心思在听,她安静地跟在身后,显得尤其沉默。
“日后,让墨羽跟我去韶光苑就好。”他语气透着担心。
沐箬惜回过神。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澄澈的双眸眨了眨,低声失笑道:“沈太医多虑。”
她的语气很平静。
甚至还扬起清浅的笑意。
她都命不久矣了,何必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