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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他不准备澄清她名声

西北第二天,又是个飞沙走石的尘霾天。

昌州城像被黄土吞了,昏天暗地的颓败。

沙石打在落地窗上,哗哗作响,绿化带枝叶滚滚如潮,翻来覆去,一地残枝。

温素不明白,这种天气为何要出门。

奈何男人很坚定。

谢琛有魄力,魄力太盛显得强硬。况且他对女人谈不上温柔,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有礼,宽和是在平常,一旦决定,不容置喙。

温素从前逆来顺受,不觉如何。

如今本性显露,那点身为金丝雀,无从做主,服从支配的自知之明,就像肉中刺,伤中刀。

情理之中又感性之外,击碎她的掩耳盗铃,也提醒她的真实处境。

她全程盯着不远处,另一栋楼生活阳台,鲜红床单飘摆欲裂。

人在风沙中,不会比床单好多少,“云漪,你身子弱,别跟着了。”

肖云漪瞥向玄关,男人系大衣扣子,没出声,默认的态度。

“这天气必须要出去吗?”肖云漪不愿离开温素一步,又慑于男人,不敢穷追死缠。

温素笑了笑,没有回答。

男人整理好穿戴,偏头目光扫过来,眼睛漆黑,眉梢犹带吵架的火气,撇到肖云漪更不耐。

肖云漪手上攥紧,不敢再扯温素,“路上小心。”

出了小区,谢琛的红旗改装过,底盘加固,玻璃不至于防弹,也不差多少,越行越稳,席卷风沙撼动不了分毫。

这天气,路上空无一人,管平提到最高限速。

温素在昌州二十余年,第一次在风暴天出行,有堡垒的安全感。

谢琛把她从怀里拎出来,打量她,含怒又好笑,“不生气了?”

温素转移视线,落在窗外漫天狂沙,“我们要去哪?”

男人捏住她下巴,扳回来,对视间,他笑的眼睛浓亮,“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强权?”

温素不承认,“我不骂人。”

“是吗?”谢琛掰她嘴唇,手指探进去,指腹磨过牙齿,“早上急眼的时候,不是在磨牙?”

车内隔板没升起来,后视镜里一览无余。温素闹个大红脸,手忙脚乱,扯他的手,“你看错了。”

“你又做第一个了。”谢琛脸上也带上笑意,没抵抗,“我入伍起,没人敢在两米以内偷看我,更没人说的我看错了。”

上次旧账场景暧昧,温素不愿他在外面翻,“你又不是机器人。”

管平从驾驶座回头,“这个真没骗您。谢总以前是侦查强兵,后来还做过教官。有一次部队拉练演戏,蓝军有个天赋极高的狙击手,埋伏点一直找不到,我方损失惨重。请了谢总过来,只扫一眼,抬枪点中他,淘汰的信号烟冒完了,那人还爬在地上醒不过神。”

男人太强悍,找得借口被当场戳穿,温素无话可说了。

谢琛忍笑凑近,下巴抵在她肩膀,呼吸滚烫,烫的耳窝酥酥麻麻的痒。

管平不出声便罢,一出声她更忽视不了,捧着他头,着急忙慌从谢琛怀里挣脱。

无意间,大腿刮到他裤链,拉链条侧棱翻起。

她还没坐稳,就见男人眼里点了火,温素心下着急,嘴里呼噜,“你好棒。”

男人动作一顿,双目紧紧慑住她,“你说什么?”

温素呆若木鸡,意识到她说话时机巧合的歧意。

她解释,“你很有能力。”

男人重复一遍,尾音咬字,含糊又暧昧。

温素深恨自己词穷嘴笨,她应该直接夸眼睛的。

只是她再解释,男人都心不在焉。

四目相对,无声的暗潮扑面而来,温素禁不住身体反应,挪的更远。

她越呆滞躲避,男人眼中越汹涌如火。

前座管平默默升起格挡,只依稀感觉车辆轻微震动一下,后座再无动静。

管平一时唏嘘,男人的情绪其实很难撩拨。

他脾气不好,但老谋深算,轻巧一言一语,应该岿然不动。

唯独在温素面前,动荡的很。

管平开始分不清他对温素的执着,到底是由情而起,还是因势利用。

亦或者,两者皆有。

……………………

车辆停在城南市郊,一座清式翘檐的四合院民宿,正门对面,不远处就是涛涛大江。

风沙在江面无所施展,车窗外难得延绵很远的清晰视野。

温素裹着衣衫从车上下来,她面色潮红,乱风一掠,瑟瑟缩缩低着头。

“跟着我。”

男人脱下大衣,结结实实罩住她。

温素脸皮薄儿,竟然没挣扎,顺势缩了脖子,半张脸埋在衣襟里。

管平一路都有好奇,余光多看几眼。

被男人横眼瞪退,他的占有欲越来越不克制。

进门绕过影壁,正厅门扇合的严实,倒是廊下雕花繁复,工艺精巧。

温素大学是学这个的,谭园综合各朝各代,又多涉宋朝,不懂古建筑的人看来,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可在温素看来,多少不伦不类,不如眼前这宅子,精于一朝,扬长避短,反而出奇的精妙。

她很少对外物注目,不管是会所富丽堂皇,珠宝璀璨夺目,总是一眼撇过,兴趣缺缺。

今天倒是头一回,入神了。

“很喜欢?”

温素从不与人聊起这些,只是出了神,“廊下那雕花,雕刻细致、线条流畅,其实建筑形式顺延五千年,到了清朝,更加规整、端庄,清后期朝政乱,民间开始有了皇家的精美华丽。”

“你怎么懂这些?”

温素将将拉回理智,“我大学学的古建筑,你不是看过我的资料?”

谢琛摸摸她的头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正厅的门开了,谢琛揽着她上台阶,没继续这个话题。

四合院的主人,在厅内迎接。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面色红润,只有眼角几道深笑纹。

他个子很高,腰挺背直,比时下很多年轻人都挺拔,举手投足丝毫不懈怠。

不看头发,只看面相体态,顶多四五十岁。

谢琛打趣,“几个月未见,您又返老还童了?”

他低头和温素介绍,“中央保健组的国医,邵贺东老先生。”又和邵贺东介绍,“带来刁难您的病人,温素。”

邵贺东撅他,“谁是老先生?刁难谁?”

谢琛和他关系好,“您实龄七十有九,虚岁八十,不叫您老先生,难不成要占年轻人的便宜?至于刁难,当然是刁难您,养身体西医不行,中医太慢,您给个方子?”

“养身体?”邵贺东嗤鼻,“大材小用。”

他嘴上说不愿,眼睛仔仔细细端详温素。

邵贺东是医生,视角和平常人不同,小姑娘眼睛白黑相当,血丝却多,面白羸弱,嘴唇嫣红发肿。

邵贺东皱起眉,拿眼横谢琛,“确实是刁难。男人纵欲,女人熬得肾亏。你憋不住,她陪你浪,指望医生当神仙?”

温素羞耻的钻进地缝,头垂的太低,发丝落到前面,露出一对耳朵鼓胀充血,

邵贺东将她从头到脚,发现她脚尖都缩得相碰。

快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

他在京城算谢老爷子的酒友,蒸米筛酒就是他出的主意。

温小姐的名头,他当然也听过,谣言这东西,野火一样,易放难收,传言者不计其数,愈演愈烈。

形容她水性杨花,又骚又浪,心机深重,他刚才说话难免不顾及她脸面。

此时见她羞耻到见不得人,传言应该掺了水分。

人老如小孩,邵贺东拉不下脸道歉,背着手往偏厅去了。

谢琛安抚她,“他脾气怪,说话喜欢呛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温素脚下生了根,说什么不跟去偏厅,“我不用开方子,有王阿姨在,食补就行。”

“太慢了。”谢琛不大乐意,揽着她往里走,“你不吃肉,更慢。想憋死我?”

温素面上更红,恨不得捂他嘴,“别说……”

“我已经听见了。”偏厅,邵贺东露出头,瞪谢琛,“情不可恣,欲不可极,不可纵,纵则精竭。亏不是她错,你该多修身养性。”

温素脸红的滴血,“我不亏……”

“你哪里不亏?”谢琛倒从容不迫,“匿病者不得良医,医生最喜欢病人诚实。”

温素面红耳赤,不吭声。

她从前唯唯诺诺,谢琛正经严肃。

如今相熟,他模样声势依旧,脸皮越讲越厚。偏偏衣冠矜贵,眉目英朗,理由也充足,不轻浮,不下流,一本正经的,像端正劝导。

她被摁在凳子上,谢琛拿起她右臂,把袖子撸得老高,手腕放下号脉枕上。

邵贺东号了脉,让温素抬头打量她,她羞臊得颧骨绯红,不敢对视,躲躲闪闪,眼里晕着水光,这娇怯丝毫不色情,只显出她不自在,放不开。

“心窍开则气平,气平则体安泰。”

邵贺东松她脉门,“外边传言别放心上,想得多,累及健康。”

温素立即收回手臂,拉袖子,“没想……”

她名声早在昌州烂透了。搬到肖云漪那小两室,对门邻居是个五十岁的大妈,很热心肠,也很自来熟,在楼道遇见总要说一两句话。

初见她,查户口似得,问姓名来历,温素实在推脱不了,说了名字。

那大妈惊得上下打量她,“你这名字不得了,跟那攀权富贵有心计的温小姐一个名,身材也像。也就是阿姨有眼力,一眼看出来你是个好姑娘,羞羞答答的。可别学那温小姐,咱昌州城多好的名声,全被她霍霍完了。”

她那时心神失守,哑声问大妈,“您怎么也知道温小姐?”

大妈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她,有权有势的人,为她在昌州搅风搅雨。城管都严不少,街坊邻居做点小生意,隔三岔五地查。说起来法治规定,影响市容,可多少年不都这样过来的。还有京城回来的学生,在学校不敢提是昌州人,怕同学带有色眼镜看她们。”

往事搅得她心脏起伏不定,像来时一路飞沙走石,延伸到血管,浩荡掩埋她。

温素垂下头,掩盖表情,声若蚊虫,“我……习惯了。”

善医者善人心,邵贺东这辈子见多识广,比谢琛老谋深算者,他也能摸到一些脾气,已完全不信传言,不是传言掺水,只怕是十成十的谣传。

他叹口气,面容和蔼,声音慈祥,像怕再吓到她,“后院花多,看看鲜花绿草缓缓心情,你先去吧,我和谢琛说。”

温素出了门,邵贺东有些严肃,“你对这姑娘什么看法?”

“男人对女人的看法。”谢琛坐在温素刚才的凳上,淡不可察的余温,透过西裤,更恍若没有。

邵贺东不明白了,“小姑娘是个安静人。你为她能把我从京城薅过来,部委的人情你都欠,她名声哪点小事,你管不了?”

余温完全消失了,谢琛面无表情,“您开方子就行,我心里有数。”

“有数?”邵贺东气笑,“病根不除,我开十张方子也无济于事。”

谢琛拎起茶壶,凝视热水腾起袅袅白雾,“她习惯了,您开就是。”

邵贺东被他指挥的肺堵,“我来之前,你爷爷找我,聊起她勾得你晕头转向。我这一看,哪是你晕头转向,分明是你害的人姑娘损心折寿。”

廊下细弱身影,微微一愣,瑟索离开。

………………

温素刚出门,沿着回廊走不到一半,一名侍者迎面过来,停在她面前,“您是温小姐吗?”

温素迟疑,“……有事吗?”

侍者伸手示意,“有一位何先生说是你朋友,想请您过去。”

这座四合院只是民宿一角,从后院绕出去,对门就是一座相等的宅院,家居摆设,建式雕花不尽相同。

她从前只知道谭园,还未听过昌州有一处这样的民宿,跟着侍者沿廊,又进正厅。

时近正午,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光线不好,不比刚才邵贺东那里,这间正厅不亮灯,点了星星点点的蜡烛。

温素一眼瞧见,偏厅里何文宇,他笑得露出白牙。

打扮时髦得很,焦糖色毛织冷帽,军绿飞行夹克,灰白连帽卫衣,阔腿工装裤,裤脚塞进大黄靴,率性,不羁。

他没刮胡子,下颌青灰一片,落拓的散漫,很有欧美范的松弛感,也有男人的粗犷。

何文宇一直属于俊秀那一挂,出其不意的沧桑感,有一种不容忽视的雄性气概。

温素一时愣怔。

何文宇张开臂膀,走过来,“不认识我了?”

温素反应不过来,“你怎么不穿西装?”

何文宇揽过她肩,“那素素觉得我穿西服好看,还是穿休闲好看?”

温素脑海浮现他西装敞着领口的样子,同样的不羁慵懒,一时分不清高下,“都挺时尚的。”

何文宇略俯身,迁就她身高,“那素素喜欢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