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漪冻的全身发僵,一个温素,搅动三个男人,谢琛,何文宇,李璨,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杜建平老谋深算尚且抗衡不了两位,她不知不觉,三个全招惹。
何文宇翻出她老底,以他对温素的在乎,绝不会放过她,如今与虎谋皮,属于特危。
谢琛像知道,又像不知道,但只要温素不发现,她勉强安全,属于中危。
李璨被拘捕,暂时顾不上她,但不排除李家救他,肖云漪标了危险。
她胡乱将脸上眼泪抹掉。
事到如今,能抓住的只有温素,肚子里这个孩子能成免死金牌,死得不亏。
温素也在想肖云漪。
谢琛带她回到揽月湾大平层,王阿姨欢天喜地做了一大桌菜。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
她戳着碗中米饭,“外面下雪了,老城区没通暖气,谢琛……”
“你很有闲心?”男人筷子不断夹菜,在她碗中堆叠,“有闲心,吃完饭不如想想我。”
想他什么?
温素不明所以。
王阿姨是老司机,先看了她一眼,打保票,“温小姐身体有我补着,只要不是太劳累,活动活动受得住。”
男人缄默,眼底却涌起黑浓的潮涌。
温素戳饭的手僵住。
下一秒,她电话响起,温素迫不及待接听,“素素,我在揽月湾门口,太冷了,能来接我一下吗?”
温素立刻站起身,仓促间凳子踢的倾倒。
餐厅为了整洁,没有铺地毯,一声震响,男人眼中潮涌褪去,覆上一层寒冰。
“外面下雪了。”温素知道他生气,勉力撑住台面,“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有敌意?”
王阿姨在谢大家,比这凌冽的场面见多了,她精通事故,很会察颜观色。
见谢琛面容阴沉,却只定定凝望温素。
这是不好说,不能说,又如鲠在喉,短时间内没有妥帖的处置办法。
她利落扶起凳子,凑到温素面前,“温小姐,西北天太冷了,你身子弱,猛地出去会生病。不如您告诉我朋友名字,我去接她。”
温素望向谢琛。
男人目光凛冽,“肖云漪。”
王阿姨离开,温素伫立没动。
谢琛吸口气,压住脾气,“菜快凉了,吃饭。”
温素紧了紧手,“你说过肖云漪骗我,出院时老鬼让我别信她。一个如此是偏见,两个都这样,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温素性格底色理性,所以爱与恨,她都要个分明。
谢琛曾在医院问她,有没有想过肖云漪跟杜建平的时间点太凑巧。
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理解偏差,但他从不会无的放矢。
他感觉敏锐,观察仔细,杜建平异样就是被他一眼发现。不会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编造敌对。
温素绷直的脊背,垮塌一些,“当年……你查出来了?”
谢琛面容平静,眼中深浓不见底。
以他性格,自然长痛不如短痛。
可干脆利索固然好,也要考虑人的耐受极限。
核弹爆炸和炮弹袭击,在一根游丝上都是毁灭性的,他长痛、短痛皆不选。
再者,肖云漪还有她的用处。
“没有。”
温素变了脸,“真没有?”
谢琛什么时候有过言行矛盾。
他这个人刚强,直韧,太过庄严。
即便强横霸道地留她,也不曾甜言蜜语哄骗她。
温素心中乱糟糟的,理智上,情感上,她都信肖云漪,却始终有一种矛盾直觉,卡在心里,不上不下。
谢琛掐住她腰肢,跨坐自己腿上,“你和她不一样,性格不一样,人也不一样。至于愧疚,没那个必要。”
温素下意识反驳。
男人两条手臂一瞬绞紧,她快瘦脱相,抱起来没以前绵软舒服。
谢琛颠她两下,温素没防备,本能搂住他脖子,“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大出血后子宫也没保住,我怎么能不愧疚?”
“愧疚?她看起来还不如你伤心。”谢琛讥讽隐藏得深。
“哪里不伤心?你没看见她崩溃,也没看见她惨痛,她哭着求我……”
温素猛地止声。
肖云漪的乞求像一把铁夹子夹在她心上,把她自身的意愿抻得老长,愈发跟谢琛无法分割,各种念头时时刻刻在肺腑拉扯。
拖着,犹豫着,始终说不出口。
“求你什么?”
温素不言语,挣扎着下去。
男人索性连她胳膊也捆住,继续在腿上颠来倒去,他肌肉紧密结实,温素失了丰腴,屁股垫得生麻,“老实交代。”
温素觉得他好像换了个人。
从前即便在床上狂狼疯野,也始终带着严紧,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弦,一再绷着。
从省城医院后,那根弦没了,他莫名放松下来。
会开玩笑了,虽然冷,但那种刚硬里生了松弛的气质,在他身上矛盾得十分动人心弦。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谢琛单手解领口,动作平常,威慑力十足。
室内暖气热燥,外面有多冷,他体温有多烫人。硬钢一般的肌肉,从领口露出来,隆起的壁垒,线条都精悍。
温素急中生智,扭身拿碗筷。
男人抢先一步,用汤勺舀了鸡汤喂她,“喝这个。”
王阿姨鸡汤熬得很有卖相,汤色鲜亮,枸杞和鸡肉软烂,特意撇过油腥。
温素屏住呼吸,她以前还能塞点肉食,身体越来越差后,反而一点油腻见不得,“我自己来。”
谢琛趁她说话张嘴,一勺抵进去,“不准挑食。”
温素觉得他乘人之危。
鸡汤上桌后,在他强迫下,温素硬着头皮也只能喝小半碗。王阿姨说她胃口不开,鸡汤再补,吃不下也没辙。
男人当时了了,原来根本没放弃,得着机会,鸡汤必须要喝到达标。
温素心里挂着肖云漪,乱糟糟的一团,分不出精力与他推拒,由着他一勺一勺地填。
玄关传来响动,王阿姨用外套裹着肖云漪走过来,“那群门卫真的死脑筋。天寒料峭的,肖小姐衣着单薄,小区不让进,保安室也不让一让,非逼得人冻出病来。”
温素起身,见王阿姨大衣下,肖云漪还穿着出院时的裙子,裸露的小腿手腕发青发紫,吓了一跳,“你没回老城吗?”
肖云漪虚弱直打哆嗦,“你朋友直接送我来找你,说要你见见我放心。”
谢琛背对她没动,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什么见一见放心。
李璨被拘捕,帮肖云漪扫的尾巴,早暴露出来。管平在明面都能查清,何文宇在暗地没道理不知晓。
而他跟监理会后续未处理完,脱不了身,指望肖云漪来插一杠子。
温素走过去扶肖云漪,入手像掺着一块冰,“你在外面冻了多久,怎么冷成这样?”
肖云漪捋清思路才打的电话,慌手慌脚顾不上冷,她反手攥紧温素。
“素素,老城区没暖气,还有很多……用品,我一个人……能先跟你住一晚吗?”
温素张张嘴,形容不出得苦涩。
为了迎接新生儿,小两居布置太多婴儿用品。
她被男人一路搅乱理智,未曾想到肖云漪该如何面对。
温素想立刻答应,到嘴边艰涩得说不出话。
她若答应,就等于默认跟了谢琛,再无推拒他的理由。
两人从不明不白界定出来。
那些如鲠在喉的委屈,渴望平等的尊严,都将粉碎。
肖云漪视线若有若无瞟谢琛,“就一晚好吗?我明早就走。”
温素心脏拧出死结,嘴里含糊不清应了一声。
她拉肖云漪去浴室,“你快失温了,热水泡一泡暖和的快。”
背对她们的男人一直没回头,像默认,肖云漪稍稍放心。
关上浴室的门,肖云漪浸在浴缸里,水汽弥散,她肚子还未收回去,像温素刚重遇她时,四个月大那会儿。
肖云漪抚摸小腹刀口,隔着防水贴,拆完线的针孔清晰可见。
温素声音颤不可闻,“还疼吗?”
“不疼。”肖云漪摇头,试探地笑,“我怎么感觉宝宝没了,你跟我这个没用的妈妈一样伤心。”
温素手指拉下她嘴角,“不想笑别勉强。我……伤心他,更心疼你。连连,那几个保镖再狠不会打死我,你该跑的。”
肖云漪趴在浴缸沿,仔细审视她眼中痛苦,“我欠你的,杜建平那个渣滓利用我害了你四年。即便我不知情,我也是帮凶,还有你的耳朵,素素我有责任的。”
浴室里混混沌沌,大片的蒸汽熏得一切都虚无,灯虚无,人虚无,温素更虚无。
肖云漪握住她手,“我说这些不是想叫你愧疚。素素,我们两个身不由己,你不想做情妇、不想攀附男人,我理解。”
她垂下眼,“你就当医院里我是胡言乱语的,不报仇了。我们两个换一个城市,开始新生活,好吗?”
她那点城府,玩不过谢琛,玩不过何文宇。
温素是身弱,两个男人投鼠忌器,一旦她养好,肖云漪没把握还能躲过。
干脆彻底绑死她,换个城市加深羁绊,到了相依为命离不开的地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温素没答应,“我知道你不是胡言乱语。”
她没有孩子,体会不到怀胎十月的辛苦,但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体会两次。
其中痛不堪言。
哪怕时隔十一年,杜建平浮出水面时,她依旧切齿痛恨。
温素无力亲手报仇,不想肖云漪落得跟她一样。
她和肖云漪前后脚出浴室。
王阿姨留了菜,招呼肖云漪坐下用饭。
温素没陪她用。
来到客厅,谢琛坐在沙发上,点了一只烟,姿势闲散,不像往常那样禁欲端正,很有涵养,很自洽。
她攥着手指,坐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男人表情不似之前,冷淡得很,斜撇她一眼,“商量好了?”
温素慌张抬头,“你……知道?”
谢琛偏头注视她,眼眸不带一丝感情,“就这么听她的话?为了她的事心甘情愿跟我了?”
温素难堪,垂下头,不吱声。
她柔柔弱弱呆坐,坐的男人心软,火气腾腾又压下去,“真想帮她?”
温素没抬头,脖子上下晃动两下,比应声,倒像鞠躬。
谢琛的脸黑了,掐了烟,伸手拽过她,“老实回答。”
温素轻轻嗯。
谢琛手掌分开她腿,正脸相对抱在怀里,“那我帮她以后呢?事办完了,你跑不跑?”
温素抱住他,脸埋在他颈侧。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像回到挣脱的原点,又一次卖自己。
她没回答,谢琛眼中也漾出笑意,浓黑里一抹柔光,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背,“跑不跑先不论,你再跟我犯倔,我真的收拾你。”
肖云漪一直认为谢琛是英贵严肃的硬汉挂。
他对人冷漠寡淡,任何场合里极为耀眼的矜贵,硬朗庄重的风度。
那种高山不动,铁直的浓烈,吓退过太多女人。
在肖云漪牌桌上,轮换过整个西北省的太太小姐。
谈及谢琛,无不蠢蠢欲动,又终止于照面一个眼神。
太太们强行挽尊,议论他性格太刚硬,不会哄女人。发起脾气,说不定还会动手。更不会宠女人,要女人打碎牙来迁就他,包涵他。
温素从前就是如此。
肖云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琛的宠溺令她心颤。
温素抬起头,正对上肖云漪,手忙脚乱从男人腿上爬起来。
“菜合口味吗?”
她尴尬时,双颊飞上绯红,眼睛里溢出斑点水光,长裙慵垮,天生的波涛汹涌撑出曲线,令人荡漾的风情。
肖云漪见不得这些,垂在身侧的拳,无声攥紧。“我不挑食的。”
这话出口,沙发上男人侧头瞥她一眼,眼中幽深黑浓,看不出什么。
只是慵懒恣意全收起,剩下刚硬冷峻,不到一点温度。
肖云漪后背浮了汗,“王阿姨让我问问,我今晚住哪个客房?”
比起别墅空间自主设计,揽月湾平层都是样板间。
三厅四卫,一中一西两个厨房,一间大主卧,三间小客房,还带有保姆间和影音室。
可以对标一线的豪华。
温素指了一间,离主卧最近。
谢琛断然否了,“客厅西边这间。”
房子不是温素的,温素没反驳。
肖云漪咬住下唇,她理智上该伏小做低,能不惹谢琛就不惹谢琛。
可刚目睹他不为人知的反差,她很难不心神撼动。
“谢总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她也想试探试探,谢琛知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