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荣提审杜伯钦的消息,很快就在都司衙门内部传开了。
没有人有所异动。这本就是涂荣职权范围内的事。
只是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纷纷,猜想涂荣对杜伯钦的案子,是否会有不同的看法?
杜伯钦固然是背叛了西北边军,但除去贪污军费、擅纳私兵以及杀人灭口等明面上的罪名,他干的许多坏事都是受到了孙家的指使,未必就犯了皇帝的忌讳。倘若皇帝的心腹有心要搭救他的小命,也不是不能找到理由,减轻他的刑罚。只需要将死刑改为流放,就有的是法子能做手脚。
周四将军没有在离任前处理掉杜伯钦,其实也有试探继任者的意思。这同样也是镇国公府与西北边军上下的打算。
杜伯钦从内奸身份暴露的那一天开始,他在西北边军内部就没什么杀伤力了。而后他又为了自保,供出了许多人和事,如今只剩下一条性命罢了,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杜家宗族已经出面,将他从族谱上除名,免得被他所连累。就连他的独子杜祺,也由族人过继、收养,认在他人名下,不再是犯官之子。虽然这个做法瞒不了什么人,杜祺将来仍旧是科举无望,但他有周家七房庇护,将来到边城去历练几年,谋个文职小官做做,养家糊口,应该是不难的。不过他终此一生,都无法离开西北了,就连子孙后代,也绝了科举之路。杜家原本就是军户,杜祺试图弃武从文、改换门庭,却因为父亲犯罪而失败了,如今只是重新回到祖祖辈辈的老路上罢了,倒也不算太悲惨。
镇国公府拿出杜伯钦来试探涂荣及其背后的皇帝,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涂荣在大牢里单独见了杜伯钦,身边没有旁人在,就连负责记录口供的文书小吏,都没有叫。
他们说了什么话,无人知晓。
涂荣早上见杜伯钦,午饭时回了自己的值房,饭后又去了大牢,直到太阳偏西为止。不过下午过去的时候,他叫上了从京城带来的亲兵之一。
当天晚上,他仍旧宿在衙门内。亲兵们还在帮他寻找合适的住所。其中一个候选的宅子,就在海家所在的这条街上,与陈家只有不到百步的距离,可以说是相当近了。
消息传到海家,马氏白天听说,立刻就打发仆妇四处去探听,到了晚上海西崖从衙门里回来,她便拉着丈夫说了:“涂家亲兵已经到额们这条街上来过两回了,打听得价钱也合适,地方也够大,估计真要租下来。到时候,这涂同知岂不是要跟额们家做邻居了?他这人好相处不?”
海西崖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正准备要离开长安城出差去外地呢,哪里顾得上留意这些琐事?他随口答道:“涂将军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但不难相处,说话行事也颇有章法。这样的上司就算不错了。他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好了。等他搬进新宅,我们再送上贺礼便是,旁的你打听那么多做甚?别叫他误会了,以为咱们长安的官儿都在暗地里监视他呢!”
马氏哂道:“哪个要监视他?不过是想着他千里迢迢到长安上任,明明只带了四个随从,却要租三进带花园的大宅子,估计还有家眷在后头。到时候额们还不是得跟他家的女眷打交道?额提前打听打听又咋了?世上的上司太太,也不是个个都象周四夫人一般和气厚道好相处的!万一遇上个爱刁难人的,吃苦的还不是你老婆?!”
海西崖咳了一声,低头认错,乖乖承认妻子的话有道理,妻子打听得对。然而要他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那是不可能的。他近日真的很忙碌,衙门里的人也不怎么议论上司家眷的事。
马氏见状,便抛开海西崖,只去跟孙子孙女讨论此事。
海礁已经入学长安后卫卫学了,功课都能跟上,老师的评价也不错,只是天天都要上学,感到有些受拘束了,正不自在,听说祖母想打听涂荣家眷的消息,便自告奋勇说:“我去寻周奕君问问。镇国公府必定有消息渠道,知道涂荣家眷走到哪儿了。”
马氏闻言忙道:“好孩子,你愿意帮阿奶就太好了,但也不必太上心,还是学里功课要紧。等闲暇无事时再帮额打听就行。”
海礁摆摆手:“没事。我平日里也要去寻周奕君说话的,得空还会借镇国公府的校场练习骑射,不象学里的大校场那么挤。到时候我顺便问问就是了。若是周奕君不知道,那我就没法子了。”
然而这就让马氏感到很满意了。她自己也会跟其他陕西都司衙门其他属官的家眷保持联系,交流情报的。
倒是海棠这边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周文君很快就要出发离开了,近日都在忙着收拾行李、辞别亲友,顾不上交好的闺蜜们。不过周雪君每日养伤无聊,做针线又太伤眼,近日除了看书打发时间,就是给亲近的姐妹与友人写信消遣。海棠正是最常与她通信的人之一,虽然可以试着从她那儿打听一些消息,但周雪君毕竟年纪还小,父母不在身边时,只怕镇国公府的长辈们也不会在她面前说起涂荣的事,收效应该不大。
不过海棠也不着急。涂荣人都已经上任了,至少也要在长安待上几年,他的家眷总会跟来的,若真的成为了海家的邻居,将来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如果人不好相处,大不了海家人不跟涂家发展私交就是了。长安如今还是周家说了算,只要海家始终抱紧了镇国公府这根粗大腿,不巴结亲近一位都指挥同知的家眷,又有什么要紧?
反正据海礁回忆,上辈子的涂荣名声还不错,除了有个纨绔儿子不争气,家里人也没什么明显的恶行,估计再难相处也是有限的。以祖母马氏的本事,应付涂家女眷,应该绰绰有余。
海棠如今更关心另一件事。
周雪君如今对归夫人满腹怨气,写信时没少吐槽抱怨。最近两日,她在信里提到了家人透露的口风,镇国公府估计也不想再任由归夫人胡闹下去了,有心要给其一点颜色看看。
除了让吴珂搬家以外,镇国公夫人还给吴琼也安排了一位教养嬷嬷,专门负责其生活起居与功课学习,还美其名曰,是不想让归夫人在病中也要为女儿操心。
归夫人自然是不情愿的,可她还在继续装病,总不能立刻就痊愈起来吧?况且镇国公夫人安排的教养嬷嬷还给吴琼讲起了长安世家高门的谱系,以及各家的喜好忌讳,这些都是她教不了女儿,却又对吴琼有莫大好处的。她实在没办法说出要赶走教养嬷嬷的话。
同时,由于周四夫人随夫上任,周二夫人、周三夫人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离开长安,返回丈夫身边,镇国公夫人跟前少了晚辈服侍,她有意让吴琼跟在自己身边增长见识,这更是难得的好机会。归夫人同样不能拒绝。
若她敢开口说不,女儿就真的没希望嫁进周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