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法伦死后，普露梅莉雅从黑暗主教脑中读取到的破碎记忆被她先一步通过泽洛魂石回禀给了罗素，然后才口述给帝国书记官进行书面记录，但当罗素真正听到她的声音时，已经是将近十年以后了。

40

第40个千年的第012年，正在马老师灵能课堂里学习亚空间相关知识的罗素突然得到了普露梅莉雅传回的记忆拷贝。

随后就在书房里笑出了声。

“怎么了？”原木书桌旁，一名身披学者长袍、身材高大的红肤巨人用他的独眼看向坐了书桌对面：“是有发生什么事吗？”

“也能这么说。”罗素笑着把手中写满晦涩音节的灵族语书籍啪一声合上，说道：“一支远征舰队在大漩涡里跟怀言者军团打起来了……不对，应该已经打完了也说不定？”

第6远征舰队进入大漩涡的时间点是40，大约在现在的10年前。

十年时间，足够打完一场小规模的星际战争了。

马格努斯却没有和罗素一起乐呵，而是微微皱起了眉：“你的思维还是没有转换过来，弹星者，你还是在用顺时间长河中随波逐流的凡人视角观测现实，用线性思维思考关于浩瀚洋的事情。”

罗素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我的错，习惯了。我一直默认自己始终是一名凡人，不喜欢高高在上脱离群众。”

“统治者注定是孤独的，牛羊成群而猛兽独行。”马格努斯说道：“无论承认与否，你现在都已经是远东星域的无冕君王，君王应当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

“打住。”罗素毫不客气地直接让马格努斯闭嘴了：“不要对我灌输你的政治理念，你只是一名有着一些利用价值的阶下囚，而不是哪个封建王国的宰相。我只需要你的学术知识，不需要你对我的理念指手画脚。”

你有些僭越了。这是罗素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

马格努斯张了张嘴，最终他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回到了一开始的时间问题，说道：

“阿里曼告诉我，你为第6远征舰队配备了能够与你实时交流的超光速通讯装置，不出意外的话在大漩涡中遭遇怀言者的，便是这支舰队……这就意味着，002年不是十年前，而是现在，是此时此刻。”

第40个千年的002年与012年，是同一年。

罗素颔首，马格努斯说的他都明白。大漩涡星域是一片现实与亚空间重叠的破格区域，在那里，时间的流速混乱不堪，动辄便是数十上百年的时间差，甚至可能遇见从万年前大远征时代迷失到现在的远古人物，问他们帝皇啥时候死的他们拔出链锯剑说帝皇正准备立荷鲁斯当战帅，你不支持莱恩·艾尔·庄森就等死吧。

第6远征舰队的时间比法雅慢了10年，这已经算是非常非常小的误差了，他们毕竟是在戈尔梅克，怀言者的恶魔世界。

将赤红的马格努斯留在桌前继续整理书籍，罗素一人从书房中离开，他打算去和灰风聊聊这件事。

远征舰队的出发带走了大量战斗人员，似乎也带走了千年来燃烧不休的战争本身，黑暗混乱的远东星域在第四十个千年迎来了难得的和平，与发展。

……和平与发展啊，那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

走出房门，罗素来到缠绕着嫩绿藤蔓的阳台上，倚着雪白的护栏，往下能直接看到一片碧蓝苍翠的海岸线，那是法雅南大陆的西海岸，往南一些，便是曾经还很繁荣的“琴心入海口”，只是如今这个港口已经鲜有人烟。

“法雅也一年比一年冷清了呢……”罗素轻声呢喃。

“是呢。”

柔软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一个披散着银白长发的少女悄然来到了罗素身边，和他一块趴在护栏上望着下方碧蓝美丽的海岸。高空冷冽的风将她裙裾吹得唰啦啦作响，像一棵台风天的芒果树。

“自从远东星域的重建进程走上正轨，原本因战争而破碎的经济也开始了复苏，以L-星门网络为核心的贸易网重新被组建起来，终端出口所在的法雅星系也再次成了远东星域的贸易中心。”

灰风双手托着下巴，转过头看着罗素的侧脸，柔声说：“但是终端出口星系中不只有法雅这一颗行星，对于星际间来往的商人来说，都市星球恩布拉才是更理想的贸易集散地，轨道上的星环基地等设施配套也更加完善。”

“百废待兴的远东星域中，只有恩布拉这一颗都市星球拥有最完善的工业产能和最多的高薪工作岗位，人口虹吸现象自然就会发生。法雅上的青年人很多都被恩布拉的高薪工作和优厚待遇所吸引，纷纷离开家乡去到繁华的理想城里打拼……”

得到大量劳动力和人才的理想城在短短十年内迅速变得繁荣喧闹，被虹吸走绝大部分年轻人口的法雅也随之越发冷清，这一情况又进一步加剧了青年人口的外流，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一起搬走，形成了闭环。

时至今日，法雅上的常住人口已经不足100万，这颗风景优美的盖亚行星成了闻名整个远东星域的度假胜地，几乎失去了所有政治地位。

“这样挺好的。”罗素笑了笑，左手习惯性地抚上灰风的后脑勺，把她原本柔顺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法雅也算是我的家乡。”

“嗯嗯……”灰风像一只被搔弄下巴的猫科动物一样眯着眼睛接受了他的抚摸，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只可惜她的屁股上没有像科罗尼艾那样长着尾巴，不然的话现在已经摇起来了。

“对了。”

“对了……”

罗素刚想和灰风说说第6远征舰队在大漩涡里遇到怀言者的事情，但是灰风却突然睁开眼睛，和他说了一样的话，看来她也有什么事情想和自己说。

“额，元帅您要说什么？”灰风歪着脑袋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罗素。

“你先说吧。”罗素拿开左手，含笑看着顶了一头鸟窝的灰风。

“好喔。”灰风没有把被他揉乱的头发恢复原状，原本还算轻快的语调变得有些沉重的严肃：“但不是什么好消息哦，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又不是小孩子。”罗素无语，他感觉自己被灰风看不起了。

“好吧，那我直接说了。”灰风的眉毛沮丧地垂了下去：“就在不久前，第9远征舰队的旗舰：未熟之梦号女武神与我们失联了，第9远征舰队发给我们最后的消息是，他们即将抵达巴尔。”

罗素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每一艘女武神级战列舰上都搭载了基于量子纠缠原理的超光速通讯阵列，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向求知者母港发回一次讯息，汇报自身状态，雷打不动。

能让女武神与母港失联的极端情况不多，最好的一种是超光速通讯阵列在激战中被损坏正在维修，最差的一种情况则是：

——第9远征舰队，全军覆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