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刑警大队长孔强的电话。

“孔队，什么事？”

“林朗，我接到看守所电话说周清越已经不行了，你现在马上去东江市人民医院看看情况。如果周清越死亡，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林朗还没说“好的”，孔强就挂断了电话。

“林朗，什么事？”

“我们马上去市人民医院。”

林朗与邓爽开车向东江市人民医院驶去。

“看守所给孔队打电话说周清越已经不行了。”

林朗边开车边对邓爽说。

“这怎么可能？我们前几天才见过她，虽然是癌症晚期，也不能说不行，就不行了？ ”

林朗吃惊地问。

“这也不奇怪，我第一次审讯周清越时就有一个疑问，她主动投案自首与一般情况下的投案自首完全不同，她对自己的生命好像毫不在意，完全是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她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很快就会结束，所以才会表现出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周清越现在的状态类似一个溺水的人，一般情况下溺水的人都会拼命地挣扎，希望抓到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而周清越恰恰相反，她已经放弃挣扎，看着自己上方一串串的水泡，等待着沉没到黑暗的最深处。

如果一个癌症晚期患者自己放弃了，死亡很快就会来临。

等他们来到周清越病房的时候，她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林朗问周清越的主治医生：“医生，现在周清越的生命还会延续多长时间？”

“我只能凭经验说，这种情况下，病人的生命最长不会超过24小时，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周清越的病情为什么恶化得这么快？”

“她是乳腺癌晚期，现在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患者前几天就开始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打点滴输送营养液维持生命，任何药物都不再起作用。如果患者的求生欲望强，还能挺几天，现在看周清越已经放弃了，她的生命很快就要结束了。”

医生说完，叹了一口气。虽然周清越是纵火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但医生对一个病人即将死亡而无能为力，还是感到惋惜。

看到病床上，两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的周清越，林朗感到心里很沉重。

一方面，她死了，“保姆纵火案”自然终结了，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难道这些疑问要随着周清越的死亡烟消云散吗？另一方面，哪怕她是罪犯，到了此时林朗对她已经没有多少恨意，只能无奈地看着她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突然，周清越喊了起来，声音嘶哑、干涩，脸部肌肉一阵阵抽搐。

“你好狠心呀！我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一眼！”

“我多么想再见你一面，你在哪儿呀？”

周清越的眼睛猛地睁开了，她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目光里闪着亮光，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似的。

“妈妈，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妈妈，妈妈，你不要离开我，妈妈——”

眼泪从她瘦削的脸上一串串滚下来。

“妈妈，妈妈，我来找你了，妈妈——”

“妈妈，我好冷，你抱抱我吧，妈妈——”

“妈妈——妈妈——”

周清越的声音越来越小，眼里的光越来越暗，最后终于熄灭了，只剩下看着天花板空洞的眼睛，与脸颊上刚刚流过的泪痕。

林朗感觉心猛地一揪，他好像听到了周清越妈妈临终时说的话，“我太累了，要走了，妈妈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现在她终于可以与妈妈见面了。

周清越的姥姥、妈妈和她自己都活了40岁，难道这是命运的魔咒吗？周清越没有儿女，如果说有命运的魔咒，一切都结束了。她13岁没有了妈妈，在命运的惊涛骇浪里漂流了27年，终于被命运的无情巨浪带走了。

林朗看到邓爽已经转过身去了。

看守周清越的警察朝他们走了过来。

“现在犯罪嫌疑人周清越死了，前两天，她在清醒的时候说‘她死后，不要通知任何人，把她的尸体火化，骨灰扔进清沙江’。我们不知道她还有亲人吗？如果没有，我们就会按照她的遗愿去做。”

“你们按照她的遗愿去做吧。”

林朗不想通知她的父亲，在周清越投案自首后，警方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在电话中说他已经没有这个女儿，多少年他们已经没有联系了，现在他更不会认一个罪犯做女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现在再通知周清越的父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么多年他们已经不联系了，可能他已经忘了这个女儿。也可能想到这个女儿问心有愧，他已经无颜再见这个女儿了。

周清越最后的愿望是如此简单，就满足她的愿望吧，把她骨灰撒进清沙江，让江水带走她的一切吧。

周清越临死前喊的“你好狠心呀！我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一眼！”是谁？林朗想这个

人一定是胡子言。上次，林朗来医院看病重的周清越问她有什么愿望，她就说过想见胡子言一面，后来又说，不想让胡子言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周清越临死前还想给胡子言心里留下一个美的印象，谁会想到她是烧死母子三人的杀人犯？周清越与胡子言只是单纯的情人关系吗？为了胡子言她会杀人吗？她烧死贾樱枫母子三人是不是为了胡子言？

周清越死了，保姆纵火案结束了，难道一切都成谜了吗？

纵火案的犯罪嫌疑人死了，案子自然终结，所有与胡子言有关的疑问都没有解决，案子结束，是不是所有的努力又白费了？

为什么每当案子有点希望时，所有的线索都戛然而止，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可能周清越活着这个案子也不会有进展，而现在周清越死了，案子结束了，一切的调查都会查无实据，疑罪从无，证据链断了，下步要从哪里调查呢？

林朗一下又想起江雪红，既然保姆纵火案无法调查了，现在还是要从19年前的胡卫东失踪案找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