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信成河把工作交给了丁浅度,晃晃悠悠来到76号大门进口左侧的两层楼房下。
这里是日本人驻守在76号的办公地址。与日本守卫打过招呼,信成河哼着小曲,碎步跑到二楼。
相川博见是信成河过来,知道肯定有事,因为自从丁浅度做了他的副手,信成河就再也没有来过。
信成河一脸神秘,让相川博很是期待,他觉得这个阔少总务处长,今天也不会让他失望,人的欲望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膨胀。
果然,信成河对他说,晚上订了奈香居酒屋的包间,到时候有样好东西,让相川博开开眼。
于是,相川博就盼望着时间过得快点,不到六点,天光还是很亮,相川博就去了奈香居酒屋。
这几天信成河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既然有人跟踪,说明有人对他放心不下,或者,找到一个契机,以一种无法预料的方式让他消失。
信成河是一个走路后脑勺都长眼睛的人,跟踪对他来说,就是小儿科。他十五岁那年就替大哥信成道跟踪别人了。
从跟踪形式上,信成河断定,不是一般的跟踪,几天时间只有一个人出现过两次,其他人都是露了一次面。这种专业的跟踪,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员才能配合的天衣无缝。
那天大通浴室的高调,无意之中触碰到了武世宝的外围势力。据言自午的消息,受伤的大块头叫张展天,是武世宝的小舅子。那附近的烟馆,浴室以及诸多店铺都是张展天在替季云斋打理。
季云斋在上海的势力,信成河早有耳闻。黎世君的班底,有一大半都是季云斋的势力,反过来,季云斋又因黎世君傍上了日本人,就连如日中天的杜公馆也要避其锋芒。
虽然事后,无论武世宝或者季重光都没说什么,但信成河清楚,武世宝之所以能够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黎世君应该把他有日本人的背景告诉了武世宝。
现在,信成河被人跟踪,很大程度上是经过了武世宝的默许。信成河对季重光说过了,不再低调,况且76号就不是允许低调的地方。
信成河来上海已有不少日子,影佐先生那里再不去,所有的理由都将变成不见的理由。作为一个潜伏人员,往往高层人脉就是情报,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到了梅花堂,才得知影佐先生与影佐侦昭昨天去了南京,信成河在接待处留下电话,让他们在影佐先生回来的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他。
信成河出了梅花堂不久,身后的尾巴就出现了。
相川博喜欢吃鲷鱼烧,信成河坐着黄包车跑了几个地方才买到。频繁的换车换地方,跟踪他的人也换了一个又一个,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
有时候信成河故意慢下来,待后面的人跟上,又继续加快步伐,给后面跟踪的人一个谨慎的错觉。
奈香居酒屋离百乐门不远,信成河坐着黄包车,远远的看到百乐门大门外的季重光。
天色渐暗,百乐门外的霓虹灯闪烁在季重光的脸上,五彩斑斓的交替着。
季重光大背头锃亮,雪白的衬衫打了领结,右手夸张的一伸,猛吸了两口雪茄。
季重光的旁边一个身穿大红牡丹图案旗袍的女人,正轻启朱唇,与季重光说说笑笑。
季重光说到兴起,一张大脸盖山压顶般凑过来,只见那女子媚眼一抛,小拳擂动朝向季重光。
信成河命黄包车夫在门口停住,“季队长,好巧哦!”
季重光闻声从脂粉味里抬起头,看到了坐在黄包车上的信成河。
“信处长,怎么?也来这里乐呵乐呵!”
信成河扫了一眼季重光与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说:“今天还约了一个朋友,改天季队长带我认识认识这里的交际花。”
“你朋友?”那女人轻问季重光。
季重光顺势一搂那女人,腮帮子一吸一鼓又吐出一团烟,说:“信处长,来这里,尽管报我季重光的名字,只要在百乐门都好使。”
信成河故意盯着那女人多望两眼,一笑说:“季队长,说定了,到时候也给我介绍介绍??”
季重光把手从那女人肩上移开,走下台阶拍拍信成河的肩膀,“得,得,信处长还是先办事去吧,阿丹的主意就不要打了。”
“小气鬼!”信成河扔了一支雪茄给季重光又坏笑着说:“我不管,你不给介绍,就要这个阿丹。”
“走吧你!”季重光一瞪眼,黄包车夫拉起信成河向前奔去。
季重光搂过阿丹,望着远去的信成河,脸上闪现一丝诡笑。
到了暗处,信成河回过头,五彩的光影下季重光正搂着那阿丹步入旋转门。
奈香居酒屋内的相川博已经等了好久,隔着玻璃窗看到信成河下了黄包车,才终于松了口气。
进了小包厢,信成河从怀里抱着的纸盒里,掏出一包东西,“相川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鲷鱼烧?”相川博眼睛一亮,“信桑跑了很远才买到的吧!”
“尝尝!”信成河递给相川博两个鲷鱼烧,“剩下的拿回去,想吃的时候再吃,我可是找
了很久的哦!”
相川博咬了一口,“就是这个味道,小时候能天天吃到这些,是我最大的心愿。”
“还有,”信成河又拿出两个纸盒,“里面有你喜爱的茶叶。”
相川博咽下最后一口鲷鱼烧,用手拖住纸包抖了抖,笑了。
自从信成河上次给他两包茶叶,他回去打开之后,发现竟是两条‘小黄鱼’。自此以后,相川博一听到茶叶,就有了无比的期待。
信成河与相川博一人一瓶清酒还没喝完,玻璃窗外一个人引起了相川博的注意。
“我一来到这里,就看到那个人远远的盯着这里。”信成河说。
“盯我的?”相川博一惊。
“应该是吧!”信成河轻言慢语的说。
“暗杀?军统的干活?”相川博的尖脑袋已经冒汗,前几个月里,已经发生了好多起针对日本人的暗杀。
“这个人有些眼熟,我似乎见过他,好像是行动队的人?”信成河依旧轻声慢语。
相川博眼神一厉,“行动队的人盯我?想干什么?我只有盯他们的份??”
信成河说:“只要抓过来一问,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背后的人想干什么?”
“想抓我的把柄,要挟我?”相川博的眉头拧成一疙瘩。
信成河说:“大约你在特务处,处处监视他们,所以,有些人想让你回去吧!”
“可恶!”相川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