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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有一计,可查失物

梁王登基后,一改李朝末期的颓靡。

他倡导文化开明,思想自由,百姓农商并重,中心城镇扩张。

同时与胡番边少地区的交流也日趋频繁,贸易、歌舞、宗教、技术互通有无,包容并蓄,造就了宽松的社会环境和民族心态。

若不是各地世袭节度使拥兵自重,对中央政权虎视眈眈,真可谓盛世。

总之对于梁王来说,只要你没有反叛的条件,那么你的日子一定很幸福。

但若你有这条件,那就不一样了。

主观想反的,和客观能反的,在梁王眼里同罪。

可以说当时天下的灾祸,若有一石,那么有九斗都是来自梁王对叛乱的猜疑。

另外一斗,是真的有人叛乱。

而太子殿下和他的武机局,则正是梁王天子治乱的冲锋军、桥头堡。

服备营统领崔瞳,按照李晋前夜砸毁的妖童机关残片,复制了一个出来,此时正在这桥头堡内与太子等研究着。

李晋拖着杜冲,莽莽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见太子也在,忙跪下施礼。

“李御察,你来的正好。”

太子一向不怎么拘泥于礼节,一方面是自己确实年幼,另一方面,梁王称帝不过七年,实际上目前帝国的骨干能臣,大多在几年前还与梁王拍着肩膀称兄道弟呢。

开国初期,天下未定时,往往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各朝各代都差不多。

“李御察,你看看,崔统领复制的妖童机关,可与你前日看见的一样?”

李晋起身,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一尺来高的木榫结构上吊着一个木槌,木槌上连着细细的丝线,丝线下有一铜摆锤,摆锤每来回摆动一次,丝线便紧一圈,直到受力达到临界,木槌便应声而落,敲击一次桌面。

要说这崔瞳确实能工巧匠。

听翁、石柱莲华、机天罗,这些大多是李晋提供创意,一边比划,一边絮絮叨叨地描述,而崔瞳往往一声不吭,没几下,就让李晋的意图跃然纸上,再叫工匠依图纸制作,不但都能达到李晋的设想,往往还有一些别样的惊喜。

这不,仅凭被李晋砸烂的妖童残片,就能复原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装置的启动,还是需要依靠大力拍动桌面才能蓄能,这让李晋觉得很不爽,这启动装置的设计和妖童机关本身,似乎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殿下,崔统领所做,与当夜天理军布设的原物完全一致。”李晋只是心里疑惑,但并没有说出来。

太子见状,说道:“那好,这便有迹可循了,崔统领,将此物的来历,作用,以及何人可以制作,全部摸个清楚。”

崔瞳领命,抱着妖童机关出去了,此时,房内只剩了李晋,太子,刘刈和杜冲四人。

作案工具已经复制,而刘刈这几日让仵作查尸,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疑点,还在抓紧复证核验,但仅凭这些查案,刘刈还是觉得线索不强,机会渺茫,至少也不是几天就能有所突破的。

而按照天理军的行事作风,前三次均未得手,这几天一定会再来,到时没有防范,岂不是成了我们在明,天理军在暗,仍然极为被动。

于是刘刈准备又一次提醒太子,还是应该从失物入手,毕竟天理军来了三次,不但没有抓到活人,连他们的目标是什么都不清楚,堂堂武机局,还是有些难看。

他小心地说:“殿下,按缉拿惯例,若要快速缉凶,最好还是要查失物。”

要说这刘刈,为梁王,为太子,忠心和勇气都没的说,只是这情商确实堪忧。

太子心说:难道我不知道要从失窃处查起?奈何父皇不让去啊。

但堂堂太子,这样说多少有点没面子,只说:“玄医局不是报未有失物么?”

意思就是,不是我堂堂太子去不了,而是人家根本没丢东西。

这一下,李晋有点不乐意了。

三次抓捕,我都跟倒了血霉似的正当值,每次均能识破贼人去路,可这贼人一心要死,而且次次都是人赃并毁,你能说没有失物?

况且挡获贼人时,他们都没否认夜盗玄医局,难道还会有错不成?

于是说道:“刘统领,三次抓捕,贼人都是当着我们缉卫营执红卫的面烧毁方图,怎会有错?”

李晋这情商,明显碾压刘刈,本是说给太子的话,却偏偏对着刘刈说。

“难道是玄医局在刻意隐瞒什么?”刘刈道。

李晋没有搭话,刘刈又瞅了瞅杜冲,杜冲刚刚死里逃生,更不想沾上玄医局的事儿,没装作没听见似的。

倒是太子自言自语地说道:“父皇最关心的,并不是一个窃案和几个区区方图,而是天理军要这方图究竟意欲何为,这事关父皇的社稷安危。”

李晋见时机拿捏的已经成熟,站出来继续卖昨天没卖完的关子:“殿下,我有一计。”

“哦?”

太子原来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御察使,只知道他虽然知晓一些民间机关,又善于推理,聪明精细,但平时散漫顽劣惯了,能得武机印,运气占了大头,毕竟武机局是靠六大统领撑着排面。

可如今李晋救了杜冲,那情形可就不一样了,着实成了武机局的当红炸子鸡。

“这泱泱皇城,繁华富庶,莫非王土,即使丢个几车金银翡翠,也不足道,我等只知查询失物,可太子殿下是以天理军行窃背后的意图为目的,格局着实高远。”李晋出身底层军校,最会施巧言取悦于人,上来先阿谀了太子一番,心想,这种机会不是随时都有,跟很多事情一样,要想顺利进入主题,这前戏一定要做足。

“可殿下,要查贼人目的,并非一定要进玄医局,据我昨日细细查堪,玄医局府院最深处,乃是丹砂房,由于这丹砂房墙高与围墙接近,加上终日炼砂,时有烟尘,夜晚雾气最重,不易被巡逻的执红卫发现,贼人出入玄医局,皆是从这丹砂房外的院墙翻过。我们可用双股蚕丝拉线,置于围墙之上……”

“丝线系铃,一触即响嘛。这和听翁有何区别?若贼人发现,必要逃走,打草惊蛇。”刘刈见李晋啰啰嗦嗦半天,就说了个这么个东西,心中有点不屑,可太子在旁,又不好发作。

“并不系铃。”李晋没有理会刘刈,仍向太子道:“蚕丝浸油后柔韧、质轻、透明,贼人未碰不易发觉。若我们寖以绿矾油,贼人稍一触碰,便会在手、脸、颈处留下印记,待次日,按图索骥、盘查印记,便可将贼人抓获。”

太子问道:“绿矾油为何物,何以留下印记?”

李晋见几句话勾得太子感兴趣,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抬起头来,挺起身子,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指指点点,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

“前朝炼丹名士孤刚子在其所著《黄帝九鼎神丹经诀》卷九中记载了‘炼石胆取精华法’,即干馏石胆,得到绿矾油,此物极毒,接触皮肤便可灼伤,瞬间使皮肤发黑留下印记。”

刘刈仍是不屑:“若要使贼人留下印记,随便在墙头地下涂些木炭灰、白石粉即可,何须如此麻烦?可贼人染上又有何用?第二日洗了便是。”

“诶嘿。”刘刈没想到,李晋一听更加得意起来,“这绿矾油妙就妙在此处,就算你用黑油红漆,难以洗去,那么换身衣服或者多洗几次也就行了,但这绿矾油灼伤皮肤,却能黑入肌理,不可拭去,须个把月后,伤口愈合,新皮长起,这印记才会渐渐消失。”

旁边的杜冲本来没说话,一听李晋恩人献计,好家伙,上来一顿无脑乱捧:“妙啊,妙啊,李御察不愧是武机局机关奇术第一把交椅,殿下,天理军指日可破啊。”

“妙什么妙,你听见了么就妙?”太子道。

“怎么没听见,这绿豆油……”

李晋连忙去捂杜冲的嘴:“绿矾油,绿矾油。”

“甭管黑油白油,只要是李御察使的,就是一手好油!”

说实话,李晋引经据典说了半天,杜冲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过这会儿,就算李晋说屎是香的,杜冲也会毫不犹豫大吃一斤以表赞同。

太子本来还有点云里雾里,听杜冲一捧,气氛烘托到位了,也觉得李晋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这留有印记的个把月时间,贼人要想不露马脚,确有困难。

之前每次都是追凶追得太紧,甚至可以说是逼死了那些反贼,倒不如欲擒故纵,先放他去,再趁其不备拿下。

更重要的是,这样就不用进入玄医局,便可知道天理军偷盗的目标,这可比想方设法去玄医局强多了,去玄医局,既费周折,又损面子,还不一定去的成。

想到这儿,太子便说道:“可以一试,若次日查看蚕丝线断,则通知开州内外关守,盘查往来人等,即有可能抓获天理军贼人,若是捉得天理军审问,那所盗之物和所图之事也便能水落石出。”

说罢,太子便让服备营立即去宫内监药房取绿矾油来。

支开众人,太子起身走出缉卫营,单独唤来李晋,说道:“此事机密,铺设绿矾蚕丝,你一个人去即可,丝线位置,不可透露,此外,去时也要多多留意玄医局府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