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之后,沈思引领着黄长生与和众资本的张伯文、夏雨萍等人先行离开。杨永贤和陈小渔则坐在酒店的咖啡厅里一边悠然品着咖啡,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谈论着什么。
杨永贤微笑着说:“相信你已经猜出来了,收购南溟也是玉京整体计划的一部分。”
陈小渔说:“我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杨永贤喝了一口咖啡说:“玉京第一次和黄长生见面之前,就已经跟我谈过这个想法。他确认白山松仁露是个不错的产品,并且能给和众带来相关的利益。”
陈小渔想了想说:“这是玉京怕黄总万一不同意他第一个方案,而做的第二个准备?”
杨永贤点点头说:“好在黄长生同意了玉京的做法,所以就让这次并购一直推迟到了现在。况且,那时的时机还尚欠火候,现在刚刚好。稀奇可乐为南溟打出了知名度,而白山松仁露也行销到了大江南北。”
陈小渔拿起面前的热果珍,轻啜了一口,郑重其事地说:“杨总,我虽然是南溟的员工,但仍然不能对您隐瞒公司的真相。首先,不知道您是否清楚,CK和PE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大幅度降价,现在他们的售价基本上已经和稀奇可乐相差不大。再加上他们原有的品牌优势和终端优势,稀奇可乐现在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还有,白山松仁露虽然也已经行销到了国内四个一线城市,东南亚那边代理商的分销也比较令人满意。可现在依然面临一个巨大的考验,就是面向消费者的广告与促销。快速消费品的销售比较特殊,产品从厂家流向经销商之后只是完成了其中的一个环节,更重要的是如何盘活从零售商到消费者这一环节,怎样让消费者认知和购买产品。如果这个环节无法盘活的话,产品最终只会死在终端商家那里。”
杨永贤喝了一口咖啡,微笑不语地听着陈小渔继续说道:“目前,这一环节仍然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是资金,二是策略。公司的帐户只剩下不到1000万,这些资金别说支撑四个城市的广告和促销费用,就是一个城市都难免捉襟见肘;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钱少有钱少的打法。最关键的是,我们现在还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策划,没有一个自信到可以扭转眼前市场颓势的营销策略。”
“小渔,如果仅从投资与收益的角度上来说,你刚才说得这些我完全可以不去考虑。”杨永贤稍停了一下说,“和众资本在纳斯达克的市值已经达到了25亿美元,给投资者带来的每股净收益是30美元。前一段时间,不知外界怎么知道了我收购视网传媒的事,紧接着就有人要出资800万美元要从我手里把他买过去。而我当时的收购的价格仅仅是150万美元。”
陈小渔思忖了一下说:“您的意思是说,以和众目前的业绩和影响,无论花多少钱收购南溟,您都有把握以超出这次收购的出资额,再把南溟卖给别人。”
杨永贤微微一笑说:“一个人如果在某一方面被贴上了一只好的标签,那他就会被一种积极肯定的光环所笼罩。由此,还会被赋予一切都好的品质;如果一个人在某一方面被贴上了一个坏的标签,那他整个人就会被一种消极否定的阴影所笼罩,还会被认为具有所有坏的品质。其实,这种光环效应同样适用于企业。”
陈小渔说:“这是一种心理错觉,但往往人们总是会沉浸在错觉之中而不自知。”
杨永贤说:“在和众的光环效应之下,保守地估计,我至少可以在这次收购价的基础之上再增加50%脱手。”
陈小渔说:“我觉得资本运作只是经营企业的一种手段,但不能当成目的。如果本末倒置的话,就会出问题。”
杨永贤笑笑说:“所以,我对待任何一家企业都不会纯粹地站在投资的角度上来考虑,当然,也不会不考虑投资与收益。”
陈小渔说:“您准备怎么做?”
杨永贤说:“不是我准备怎么做,而是你准备怎么做?”
“我?”陈小渔诧异地望着杨永贤。
杨永贤淡淡地笑了笑说:“我相信玉京的判断,他说你可以让南溟得救。”
陈小渔沉思了片刻说:“灵魂的得救没有任何人可以代劳。南溟的魂还在,而我不过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你有三个月的时间来验证自己的想法。在这之前,我会做我该做的三件事。”杨永贤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说,“第一,南溟饮品公司目前帐户上的资金不用动,留给你们做营销传播费用,这部分钱我会跟黄长生算在整体收购的费用里;第二,和众资本旗下的晶液电视媒体,网吧终端媒体可以提供给你们作为广告投放的媒体,你们可以先不必支付费用,但是要记好发生的额度,日后做结算时用得着。当然了,用还是不用,这个决定权在于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南溟要想真正得救,就必须建立一种新的体制,而这个前提就是要让你先成为能够真正替南溟做主的人。”
当杨永贤说完前面两句话的时候,陈小渔的心里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而当她听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不由怔住了,她似乎没能理解杨永贤所谓的“能够真正替南溟做主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永贤语重心长地说:“怎么样激活每一个人?如何给企业注入新的活力,这对于企业的经营者而言,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这里面其实有一个前提,就是管理者本身有没有被激活。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抛开责任与道德的层面不谈,我们就更不能忽视利益的存在。”
杨永贤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和众以200万美元收购了南溟饮品的全部股份,价格还算公道。可如果还和原来一样,在股份结构上不做调整的话,还是没办法去激活人。我准备让你在担任公司新公司总经理的同时,还要持有公司的股份,而且你个人的股份比例应该在51%,剩下的49%由和众资本的几个股东分别持有。只有你成为了南溟的大股东之后,才可以行使法律与制度赋予给你的权力。”
“原来如此。”陈小渔在心里暗自念了一句,随之,淡淡地笑着说,“我能做好自己的主就已经难上加难了,没想到您又给我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
杨永贤也笑笑说:“得救之道虽然没有什么固定的程式可循,但我想,得救的前提是必须做得了自己的主。可现实社会中,每个人的个人修为不一样,这也自然就需要有人来替他们做主。自觉之后方能觉他,如果人人都能自觉的话,也就无须觉他了。”
陈小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略微计算了一下之后,说:“天呐!按您说的51%的股份是102万美元,我哪有那么多的钱。最多也就把房子抵押了,自己再凑一点的话大概能有30万。”
杨永贤说:“其他的部分我可以给你做股份垫资。不过你要考虑好,这件事是否值得你去做。”
陈小渔惊讶地说:“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就成为百万富婆了,这样好的事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怎么还能不做呢?”
杨永贤微笑着说:“可你这个富婆却要面临三个月的试用期。而且我们之间还要再签一个协议,如果三个月后南溟没能走出低谷的话,我替你垫资的部分将自动解除。还有,你自己的那部分股份将作为垫资的利息予以扣除,届时,我也将把南溟出售给第三家公司。换句话说,你的绝对风险,是所能拿出的30万股本。”
陈小渔想了想说:“我已经在占天大的便宜了。出了30万,换回的却是支配上百万的机会。我觉得,这对您不大公平。签协议的话,还要再加一条,您给我垫资的部分要作为我对您个人的负债。”
说到这,陈小渔停顿了一下,眼里显现出一种坚毅的神情,继续说:“如果万一失败的话,我这一生可能都还不上这笔钱……但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去还的。”
杨永贤笑了笑,摆摆手说:“我的机会在于公司走出低谷之后而带来的收益,你的机会也在于此。就机会而言,这并没有什么不公平。”
陈小渔诚恳地说:“道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说多了反而显得虚伪。”
杨永贤说:“不错,说了也是白说,反倒不如事实来得真诚。”
陈小渔说:“虽说个体得救的前提是要为自己做主,可对南溟目前来说,得救与否却不是一个人的事,公司能否被激活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杨总,我有一个想法,我一个人持有这么大比例的股份意义并不大,我想把它分配给整个管理层,和其他优秀的员工,让大家都有机会做自己的主,做企业的主,也只有这样,才会充分激发每个人的活力,也才有可能让公司走出低谷。”
“那就看你抱有的是怎样一种心态了。”杨永贤睿智地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一个企业、一位老板建立了一套能让员工共同成长、共同获取财富的机制,如果这套机制是老板和企业对员工的恩赐,那么,所有因为这套机制而获得了财富与职业成长的员工无疑都应该对这个老板和企业感恩戴德;如果这套有利于员工发展与增加收益的机制是这个企业和老板本该如此的职责,那么,所有因为这套机制而获益的员工就无须对企业和老板感恩戴德,而应该是满意。”
陈小渔想了想说:“既然从来就没有救主,又哪里来的救恩呢?我是想到哪就说到哪。”
杨永贤沉吟了片刻,说:“我有个建议:管理层的股份可以从你个人的股份中拿出一部分去分配。至于员工那边,可以从和众的这49%里出。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待一个好的时机。”
陈小渔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她用诚恳的目光望着杨永贤说:“我冒着被认定是虚伪的嫌疑,还要再说一句:谢谢您。”
杨永贤思索了片刻,黯然叹道,“我忽然想起玉京说的一句话:强悍如水。水究竟强悍在哪里?因为它循道而行,该圆则圆,则方则方;什么样的人是强者?心物合一,顺势而为,以水为鉴者,均可视为强者。小渔,我相信玉京的判断,也同样相信你是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