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120拉着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在通往陵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路上风驰电掣。
车上,相较于吓得惊慌失措哭得稀里哗啦的秘书来说,躺在担架上的江如蓝倒是很平静,刚满三十五岁的她,身上早有了富家千金、归国英才、成功女企业家、上市公司CEO等标签。
一切都有了,一切又太重了,现在终于是该卸下的时候了。
如果说这一辈子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还没好好谈过一场甜甜的恋爱。
江如蓝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像一片羽毛在慢慢往下坠,下面是一片美丽的花海,姹紫嫣红中站着一个向她张开双臂的美丽女孩。
如蓝朝着这个怀抱飞去、飞去……她看到了一双清澈的小鹿般的眼睛……
“你醒了。”
一个低而略带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如蓝微微睁开眼,刺眼的光线中,她看到了一双充满欣喜的眼睛。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医院,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劳累过度,晕倒了。”
“不行,我得起床,还有很多事要等着我处理呢。”如蓝刚想起身,头却炸裂得厉害,好像有人在往脑袋里植什么东西。
“家里就那点事,有妈和大妹他们呢。”
家里?大妹?难道我穿越了不成?
如蓝四下望望,正午的阳光正从四格小窗射进来,其中有一个格子上可能是玻璃坏了蒙着厚厚的报纸;旁边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头上扎着一条四边带须的大花方巾……
如蓝终于相信,她穿越了。
“你乖乖躺在床上不要动,我去给你熬点小米粥。”男人温和地说。
那么现在我是谁?这个男人又是谁?如蓝在原主的记忆里搜。
原主也叫江如蓝,这个男人是他的丈夫赵家轩。
三个月前,原主随父母讨饭来到赵家洼,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之刚到赵家洼父母就染上了风寒,不久老两口就撒手人寰了,临死之前老两口把女儿托付给了村人。
家轩娘周秀英见这姑娘虽然瘦的跟竹竿似的将来不一定是只会下蛋的母鸡,但她喜欢姑娘一双忐忑的小鹿眼和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再说大儿子赵家轩也三十出头了,如果再不帮他娶个媳妇,怕是将来拴不住的。
所以,周秀英一口应下,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疼原主的。
当时秋忙刚结束,家轩和村里的五人木匠队照例去省城找活去了,周秀英让老三家宝给家轩写了封信,告诉他,家里给他取了个媳妇,让他好好干活,钱省着点用,家里添了个人,负担重了。
所以原主和如蓝一样以前也没见过赵家轩。挺好,至少以后不需要在赵家轩面前装太多。如蓝想着。
只是这个周秀英,说好的要疼原主的,都三个月了,原主怎么还是营养不良?看来这个周秀英不是什么善茬。
哎,穿就穿了,可怎么就穿成了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发呆之际,赵家轩端着小米粥进来了。
“饿了吧。”家轩盛了一小碗,“有点烫。”他一边说,一边一勺一勺地从碗里舀起来再慢慢地倒下去,直到感觉不太烫了,才把如蓝扶起来。
家轩要喂如蓝,如蓝从来没跟男人这么亲密过,再加上旁边大姐一直盯着他们看,如蓝脸上一阵热,赶忙把勺子拿了过来。
家轩出去洗碗,如蓝目送着这个男人的身影,想着以后要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共度一生,心里一片茫然……
如蓝来到窗前,窗外冬阳正暖,透过窗户,对面是一排平房,青色的砖墙上刷着“救死扶伤,做新时代的白求恩”十二个白色大字。
如蓝正在发呆,白字下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这是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姑娘,她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一边匆匆地走着。
这是谁?怎么这么眼熟?一个名字慢慢地从原主的记忆里被勾出来。
大妹,是大妹!江如蓝的小姑子,赵家的老二,赵大妹!
大妹到医院来干什么?
“我刚才碰到周医生,他说等会再给你检查一下,如果一切正常,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家轩拿着洗好的碗筷走了进来。
回家?如蓝点点头,不回家,又能怎样呢?
周医生右臂夹着长匣子血压器,耳朵上挂着听诊器进来了。
“其他还好,就是血压还有点低,不过问题不大,回去杀只老母鸡补补,应该能上来的。”周医生一边写着出院单一边说,“在这上面签个字,然后把住院费交了,就可以出院了。”
如蓝把身子往前倾了倾,“赵家轩”三个字潇洒地躺在出院单上。
家轩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和洗漱用品,然后放到一个用塑料绳编制的网兜里。
“好了,你在这儿歇歇,我去交费。”家轩叮嘱道。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家轩才回来。只是他身上的棉衣不见了,只穿着一件洗的发
白的拉链衫,胳膊肘和肩上以及领口处打了好几块补丁。
“走吧。”家轩拎着网兜走在前面,如蓝跟在后面,远远地就看到门口放着一辆两轮板车。
“跟我同学借的。”
家轩把网兜拴到板车侧面的把手上,向如蓝招手。
原来家轩的棉衣被铺到板车上了。家轩示意如蓝坐上去,如蓝迟疑着,觉得不太好。
“没事,我拉车的技术是一流的,保证不会硌到你。”
再不上去,就要产生误会了。如蓝只好坐了上去。
“你还是躺下吧,这么远的路你肯定吃不消。”
家轩一边说一边脱下拉链衫,迅速叠成枕头状,准备放到如蓝后背下面。
“不行不行,你会受凉的。”如蓝坚决不接受。
“没关系,拉车干活不能穿的多,碍事!”
两个人一个坐着执意推,一个俯身执意铺,一来二去,如蓝的手不小心触到了家轩的胸口,虽然只是碰到了衬衫,但那种贴肤的温热还是让如蓝像触了电般缩回了手。
如蓝不再推让,家轩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把枕头铺好。
一路都是静悄悄的,除了车轮在避让石头和坑洼时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如蓝不时地侧起身子,打量这个默默拉车的男人。宽肩窄臀,无论弯路直路还是上坡下坡,他的腰始终是那么挺直……如蓝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和这个男人谈恋爱,不知会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