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小说网-okNovel.net

字:
关灯 护眼
ok小说网 > 春昼短 > 第5章 昼短苦夜长

第5章 昼短苦夜长

宣侯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加之宣候的身份,门庭若市也不为过。

萧燕池被安排在了宣侯府最北边的院子,沉香水榭。

沉香水榭是一个半楼阁式的屋子,萧燕池从前便十分中意,沉香水榭边有一个水池,池子对面是一个戏台子,夏日里,萧燕池便喜欢叫南曲班子唱戏,水面微微凉风,煮茶听琴,戏子的身形好看,嗓子极嫩,能掐出水来,咿咿呀呀,婉转低垂,她便是最喜欢听一出《莺莺传》。

沉香水榭的园子并不大,除了一个正厅,便只有一个待客用的厢房,下人的屋子也在院子后面一点的东厢。

宁元卿指派了两个小丫头给她,一个是翠减,一个是红销。原先都是在萧燕池的院中伺候过的。

故地重游,平添哀情。翠减待她的态度并不大好,引着她从正院廊下,绕过松风亭走至后院,萧燕池原先住的华苑还是当初的样子,不落一丝灰尘,当年,她便是在那条廊下,躺在躺椅上,晒着冬日的暖阳,与世长辞。

在华苑门口,萧燕池伫立良久。

“这是先夫人的院子。”翠减站在她身边,有些不屑“当年先夫人,最得侯爷宠爱。这院子,你想也别想。”

“最得侯爷宠爱?”萧燕池苦笑“那为什么先夫人会死?”

翠减有些不知所措:“先夫人是病死的。”

萧燕池记得,最后一次太医问诊,说她是心内郁结,忧思成疾,回天乏术。

太医又问她,忧思什么。

萧燕池微笑,说不知道。

只有在死的那一刻,她才觉得无比轻快。

外人眼里,她是高门贵女,年少慕恋宣候宁元卿,得偿所愿,嫁的如意郎君,与夫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样的日子,是人人羡慕的,可只有萧燕池自己知道,宁元卿至死也没爱过她,所谓的相敬如宾,不过是生疏与隔阂,他不曾对她笑,她还记得,那日深夜,见到衔环将自己做好的汤圆,偷偷倒掉。这一桩桩,一件件,萧燕池的心早就死了。

萧燕池带着几分挑衅:“什么病?”

翠减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晌,硬着气说:“夫人的事,也是你可以置喙的?”

萧燕池笑了,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下人将沉香水榭收拾出来,已近傍晚了,前厅来请,说要萧燕池去用晚膳,她本想拒绝的,却想了想,自己初来乍到,不必惹出不必要的风波,便随着下人去了。

云光楼。

灯火如昼,夕阳尚存一丝余光,整个云光楼便已灯火如昼,成片的灯笼连在一起,像是星河。

下人引着她进了前厅,元宁卿早已坐好等着她,桌上菜色简单,三个荤菜,两个素菜,两个汤品,一道甜点。

桌边堆着火炉,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元宁卿笑:“坐。”

萧燕池大大方方的落座。

“江南的菜色偏甜口,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萧燕池有些讶异,元宁卿的态度好的不像话,她实在有些害怕。

“吃得惯,吃得惯。”她低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嘴里嚼了嚼。

“呸!”

萧燕池吐了出来:“宁元卿你干什么?”

一口下去,全是糖。

这菜是用糖炒的!

宁元卿微笑:“你不是说,吃得惯吗?”

萧燕池敢怒不敢言,撑着脑袋恨恨的看着他。

她正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一声“啊卿”

声音软软的,就这样飘了进来。

她下意识的攥紧手中的筷子,正欲起身离开,却被宁元卿不动声色的按住。

紧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闯了进来,一身黄衣,像一只娇俏的黄鹂鸟。

“阿卿,你怎么才用膳?”

少女看到一边的萧燕池,面露不悦:“她是谁?”

宁元卿睨了一眼萧燕池:“路上捡的。”

“阿卿......”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还有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伯母说,可以在宣侯府操办。”

宁元卿脸色稍暗,半晌恢复过来:“好,就按母亲的意思办。”

萧燕池叹了口气,果然,即便多久,许烟雨在他心中的地位,都不能由旁人动摇分毫。

她起身,福了福身:“若是侯爷和姑娘还有话说,那我便先回去了。”

许烟雨扬了扬下巴,一副女主人的做派:“你先回去吧。”

这次宁元卿没有拦她。

翠减与红销守在门口,见萧燕池出来,替她披上斗篷,外面的天冷的渗人,只怕还有几日才立春,人已经被冻得活不过了,廊下的几个仆妇围坐在一起,中间一点小炉子映红了他们的脸,像刚熟透的柿子。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再见许烟雨的那张脸时,萧燕池的胸口还是没来由的痛了一阵。

许烟雨,是宁元卿心中的乐土,永远的,也是唯一的。

她恍惚间想起,她刚嫁给宁元卿的时候,怀揣着少女的喜悦,羞涩的等待着夫君的来临。可等到的,却是许烟雨,在新婚之夜,掀开她的盖头,俯视着她。

“你就是京都第一美人?长得也不过如此。”

“阿卿今夜喝多了,已经在南厢房睡了,若非你挟恩图报,死皮赖脸的求着嫁给他,你以为他会娶你?如今种种,不过是报恩罢了。”

萧燕池的心冷下去半截,看着眼前明媚鲜活的女子,她倔强的不肯相信:“你叫宁元卿来,我当面问他。”

许烟雨“嗤”的一声笑出来“你以为,阿卿愿意见你么?”

“娶你过门,不过是完成任务。”

次日,宁元卿宿醉,清晨推开她的门,龙凤喜烛燃了一夜,她苦坐一夜,泪也流了一夜。

宁元卿揉了揉额角:“抱歉,昨晚我.....”

脸上的眼泪早已干了,她强颜欢笑:“没关系,侯爷已经娶我了,也算是还了当年,我救下侯爷的恩情......”

“还了你救我的恩情?”宁元卿瞬间冷了脸,冷笑“是啊,还了你的恩情,你应当知足。”

说罢,摔门而去。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萧燕池不见宁元卿的身影。

萧燕池被几个仆妇的窃窃私语拉回现实。

“我看啊,郡主娘娘的意思,怕是要让小姐嫁过来。”

另一个仆妇帮腔:“是啊,若非当初,先头夫人逼着侯爷娶她,怕是侯爷早就与许小姐喜结连理了。”

“那也不见得,侯爷不是又领回来一个吗?”

“那个侯爵家没有个妾妃侧室的,这正妃的位置,还是得看许小姐的。”

翠减听不下去,上前一步呵斥:“你们几个很闲吗?”

几个仆妇才住了嘴。

红销拉住翠减:“算了。”

“我就是听不惯她们,天天嚼舌根,夫人她......侯爷喜欢的事夫人。”

萧燕池听在心里,有些无奈:“旁观者清,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翠减不服:“你根本不知道,侯爷他......”

红销拦住了她,使了个眼色,神色谦卑:“翠减不懂事,扰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萧燕池摇了摇头,翠减一直是这样,直来直去的脾气,当年,翠减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家破人亡,萧燕池将她买回了家,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照顾,而红销是一直伺候着长大的,性子想来沉稳。

云光楼中,许烟雨依在宁元卿身边,挽住他的手:“阿卿,伯母的意思,先帝驾崩要守孝三年,但你是功臣,扶持陛下登基,若是能求一个恩典,我们也可早些将事情了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宁元卿皱眉:“先帝丧期尚不足一月,新帝也未曾登基,更何况......”他顿了顿“燕池丧期未过百天,究竟是母亲急不可耐,还是你急不可耐?”

许烟雨佯装生气,甩开他的手:“阿卿,你我青梅竹马本就该成亲的,若非当初萧燕池横插一脚,从中作梗,我们......”

“住嘴!”宁元卿打断“你若再对燕池无理,下次不必再来宣侯府了。”

月色皎洁,映在沉香水榭的湖面上,萧燕池靠在往日听戏的椅子上,有些冷,翠减与红销都被她遣回去,她默默坐在这,旧景依旧人不旧。

她轻轻哼着幼时的小曲,看着夜景,重活一世,她不再想为爱所累,过着强求来的幸福,她想走,天高海阔,去找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宣侯府,她不想再待下去。

只是如今,她不得不继续在这里,静待时机。

“你叫什么?”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萧燕池下意识的想回答,却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已非萧燕池。

“尘和。”萧燕池道“和光同尘。是先帝赐名。”

“我问的不是这个。”宁元卿将脸轻轻贴在她的肩头,她不敢回头,怕露出一点差错。

“我问的,是你在江南的名字。”

萧燕池大惊。

湘贵人在江南的名字.....

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在惊惧中,她很快理清思绪“我本就是殉葬妃嫔之身,倘若告诉侯爷名字,今后生怕王爷拿我的名字做文章。”

她就知道,宁元卿根本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对她的疑虑,从未消减。

将她带在身边,也不过是一步一步的戏弄她,试探她。

“你怕我会对你不利?”宁元卿冷笑,挑起她的下巴“湘贵人,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萧燕池咬紧下唇,此刻,她的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借尸还魂这样说辞没人会信,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笑:“像谁?”

“像我的亡妻,萧燕池。”

说罢,宁元卿冰冷的手如鬼魅般攀上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