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三天,萧燕池对于逃离皇宫没有一丝头绪。
从前她虽进过皇宫,可也只是进宫领赏,除了皇后的坤宁宫,没去过旁的地方。
她想过求助萧家,可萧家真的会帮她么?且不说这件事荒谬可笑的程度,即便他们真的相信她是萧燕池,当初她为了宁元卿与萧家决裂,萧家又真的会帮她么?
她不愿意赌,也不想赌,至少,不至于骨肉亲情,断的那么绝对。
第七日,先帝的公公带来了一身华服,缀满了珠宝璎珞,光彩夺目。
公公掐着尖嗓:“还请湘贵人换好衣裳,随咱家送先帝上路。”
萧燕池问道:“就在此处?”
公公尖笑,声音刺破耳膜:“当然是在先帝的陵寝。”
萧燕池想,这怕是个机会。
她在里面套了一层素衣,准备半路乘机溜走。可当她走到送葬的轿撵旁边,人却傻了。
这次送葬的,是宣候宁元卿。
萧燕池汗颜,宁元卿心明眼亮,在他手下,绝无生还的可能,当年,他便是带领一千轻骑,在漠河的冰上围困对面八千兵士,匈奴的军士无一生还。陛下龙颜大悦,封其为宣候。至此,宁元卿名声大噪。
萧燕池颤颤巍巍的扶着车把,定下心,即便如此,她也要博出一条路,未到闭眼的时候,说不定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行至半途,已经天黑,至少还有一天多的车程。
晚上,就地扎营,数百辆马车里都是女人低声的哀泣,幽幽荡荡的,像极了一座活人墓。军官把守严格,萧燕池掀开马车窗帘,整个队伍被围堵的密不透风,马车很大,足以容一个人躺下,而马车门也并非帘子,而是被锁死的木门,饶是怎样推,也难以推动。
萧燕池看了四周,湘贵人的身量窄小,她努力朝马车座椅的空出挤了挤,正好能挤进去。
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有人打开车门送饭进来。
她将华服褪去,又拔下一根玉簪,尽可能远的扔在车边,很快,便有人开门,发现了不对劲,整个车厢空空荡荡,只剩一套衣服。
侍卫惊呼:“不好了,有人逃跑了!”
紧接着,又有人发现了马车前方不远处的一根碧油油的玉簪。
整个营地乱作一团,躲在马车里的萧燕池听见外面传来宁元卿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侍卫回答:“是湘贵人,她逃跑了。在后边,捡到了湘贵人的簪子。”
萧燕池捏紧衣摆,此刻,她有些慌乱,这样的小把戏,瞒不过宁元卿。
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半晌,只听宁元卿低低一声:“唔...既然如此,那就去追吧。”
听到这句话,萧燕池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车外没了声响,她探出头去,确定周遭没人,才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半蹲着顺着车轮,向灌木丛中跑去。
“湘贵人,你要去哪?”
还没跑出去多远,身后的声音如闷雷一般,炸开在了萧燕池耳边。
她一动不动。
极度的恐惧下,她没有办法再向前挪动一步。
她颤颤巍巍的回头。
黑夜下,一点惨白的月光照在男人的脸上,像一只夜行的猛兽,正等她回头,咬住她的脖子。
“宁......宁元卿......”
她的声音颤抖,就像快要哭出来。
宁元卿眼里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却很快消失不见:“湘贵人,顺路丢了些许首饰,引侍卫追踪,再乘乱逃跑,是吗?”他笑
这样的表情,萧燕池见过,许多年前,工部侍郎刘胜贪污受贿,宁元卿受理案件,刘胜仗着自己的姑姑是太皇太后的表侄女,叫嚣宁元卿不过黄口小儿,不敢真的杀他。
宁元卿,就是这样,笑着生剥了他的皮。
恰巧萧燕池来探监,看到了这一幕,鲜血喷涌,溅到了宁元卿的脸上,就像是一副山水画卷,染上了墨迹,她吓得紧,生生掰断了自己的一根指甲,软着腿走出了地牢。
萧燕池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不愿让她嫁给宁元卿。
他是一只嗜血的怪物。
“不过是小儿把戏,湘贵人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献丑?”宁元卿步步逼近,萧燕池与他越来越近,近的,甚至能感受到他迎面而来的呼吸。
右胸口!
对!
萧燕池想起来,多年前,宁元卿被追杀,右胸口受伤,九死一生。
她紧握手中的簪子,宁元卿的脸无限的放大,周遭的空气降到了冰点。萧燕池紧张的看着他,瞅准时机,狠狠的朝他的右胸口扎去。
宁元卿果然吃痛,萧燕池乘机用尽力气,狠狠将他向后一推,然后向灌木丛中狂奔,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看见娇小的身影如兔子一般蹿了出去,宁元卿冷笑。
胸口的血染在墨色的衣袍上,看不清楚,唯那柄金簪,闪着幽微诡异的光芒,在月光下,像乌
鸦的眼睛。
走到军营,衔环见状,惊惧上前,扶住宁元卿:“侯爷,你怎么了......”
“没事。”宁元卿摆了摆手
属下侍卫来报:“侯爷,追踪数里,并未追到湘贵人的身影。”
宁元卿道:“不必追了,此时起,全军戒严,不许再有任何一个妃嫔落跑。”
他眯着眼,想起了月色下,那个女人惨白的面庞。那双眼睛,倔强美丽,清丽脱俗,他望着远处。
猫捉老鼠的游戏,要慢慢玩,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