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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云想

出了寿华宫,宁元卿迎面撞上楚映梨端着一盘糕点,时间正正好,一分不早,一分不晚,出现在了寿华宫门口。

“宁公子,聊完了?”她笑盈盈的打招呼。

“是。”宁元卿点了点头“多谢楚小姐引路。”

楚映梨没多说,将丫鬟手中的一个食盒给了宁元卿:“上次见了宁夫人,与宁夫人一见如故,听闻宁夫人喜欢云糕,所以做了这盘云糕给烟雨姐姐,还请宣候转交。”

宁元卿点了点头,接下。楚映梨帮了忙,他又怎好推辞?

楚映梨颔首,去了寿华宫。

婢女清垂有些不解,问道:“姑娘您是郡主,金尊玉贵的,怎的向许烟雨示好?况且,您喜欢宣候,那许烟雨,分明就是......就是一个障碍。”

楚映梨笑,刮了刮清垂的鼻子:“许烟雨根本不喜欢吃云糕,她甚至......对云糕里的花生仁过敏。”

清垂想了一会,忽的明白过来:“所以郡主是在试探宣候。”

楚映梨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宣候一妻一妾,还有先去的夫人萧燕池,死人自然是不用怕的,那两个活着的,总要探探虚实吧。”

清垂笑:“小姐聪慧。”

楚映梨嘴边两个笑起来的酒窝渐渐消失,眯着眼,看着远去的宁元卿,阳光下,寿华宫中的梨花被吹落一地,美不胜收。

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好像在说世间最美的情话:“宁......元......卿......”

“舅母?”

楚映梨试探性的推了推卧在榻上的乔云想。

乔云想缓过神来,笑:“怎么了。”

楚映梨将云糕递了上去:“舅母常常,我按着乔家的厨子的味道做的,舅母喜不喜欢。”

乔云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只要是你做的,舅母都喜欢。”

楚映梨羞赦:“舅母待映梨正好。”

乔云想忽的想到什么,问她:“你今年也及笄了吧。”

楚映梨点了点头。

“乔家,楚家可有给你定下婚事。”

楚映梨捂嘴:“舅母,你打趣我呢?”

乔云想道:“赤璇的事算是定下来了,那就该到你了。”

“映梨还小,还能再陪姑母几年的。”

“还小?”

乔云想道:“不小了,再不挑,京城的好儿郎就要被挑没了。”

乔云想募的想到了萧京玉,他是宣候亡妻的兄长,至今未娶,本来在皇权的斗争中,是支持太子的,不知怎的,忽然倒戈了李慕吟,这才让李慕吟登基。

为何忽然倒戈,乔云想不知道,但能这样见风使舵,还转的这么快的,心中到底对新帝有多少忠诚,那就不好说。萧家的家主是个老狐狸,最会玩弄人心,见风使舵,与谢家不同的是,谢氏是支持李姓的王朝,不管君王叫李慕吟,还是李三,李四,谢家都会支持。

乔云想觉得,这是愚忠。

明臣应自择明君。

譬如宁元卿。

“萧家长子萧京玉还未成婚,年岁也不小,家世也清白,若有空,你们两见见。”

乔云想摸了摸楚映梨的头发。

“舅母,不着急,真的。”

楚映梨卧在乔云想的身边,靠在她的裙摆,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熏香。

乔云想眯着眼,想到了许多年前,西北的乔家,那时,她不是什么太后,而是西北乔氏的乔小姐,乔家最小的女儿,也是乔家最有出息的女儿。

乔云想的名字和她的性格截然不同,云想,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这是赞美美人的诗。

可她从小就不想当美人,想当侠女,一剑霜寒十四州,十步杀一人,这才是她喜欢的诗。

可母亲却说,女孩子必得琴棋书画,否则日后嫁不出去去,没有夫家要。

乔云想顶嘴:“我若是挑夫婿,他必须得打得过我,否则,我就永远不嫁。”

乔母叹了口气,只当她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谁知,她真的这么做了。

那日,西北朔漠,黄风万里,乔云想挑着长枪,站在风沙中,她昂着头,对战匈奴。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将匈奴的三个莽汉打倒在地,长风吹着她的脸颊,脸颊因常年受风霜侵袭而泛出淡淡的红。

“快点,把人交出来。”

乔云想对着匈奴的三个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前几日,绑了一个中原的男人。”

匈奴人见那男子身着华贵,本想敲诈些银钱,没想到,却将自己折进去。

他们痛快:“小丫头厉害。”

说罢,便将半死不活的男人扔给了乔云想。

那个人,便是先帝李嗣。

先帝被人追杀,一路至此,又被匈奴虏去,乔云想将人救下,安置在了西北乔家。

西北的风和酒,是最烈的,先帝并没有如同乔云想喜欢的那样,能打得过她,反而是柔弱的文人,走两步路都要咳嗽。

可乔云想偏生看上了这个男人。

西北没有春天,不像江南,春天有桃花,夏天有芙蕖,秋天有丹桂,冬天又腊梅,西北的春夏秋冬,只有吹不完的风和万里无云的蓝天。李嗣在西北休养的日子里,乔云想骑着马,带他在广袤的草原上驰骋,吹着风,看着蓝天,踩着草,李嗣坐在马后,拥紧前面的乔云想,细细的声音像针尖一样。

“慢点,我害怕。”

乔云想笑,他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

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反而加快了速度。

后来,李嗣慢慢也学会了骑马,也学会了喝烈酒,西北的冬天,人们躲在帐子里,铺着毛毡,烤着火,拥着自己的爱人入眠。而李嗣,最爱做的事,则是和乔云想在西北的夜晚,偷酿好的酒,在月亮下,唱歌,饮酒。

李嗣的封地在江南,他会吴侬软语,配上小调,慢慢的唱一些南曲,乔云想读过一些,譬如《西洲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李嗣告诉乔云想,“莲”字是双关,“莲子”,又是“怜子”,是喜欢的情郎。

乔云想歪着头问:“那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呢?”

李嗣红了脸,歪到一边,不看她。

乔云想赌气,也不看他,将头歪到一边。

两人就在月亮下坐着,坐到天明。

等李嗣病伤痊愈,便要回封底了,临走前,乔云想抱着他哭了一夜。

少女的心事就像是灯火里的小虫,一眼便能看见。

李嗣摸着乔云想的头:“别哭了,我以后肯定会来看你的。”

乔云想抬头,问他:“真的?”

李嗣扬眉,点了点头:“真的。”

乔云想红了眼睛。

“舅母,你怎么了?”乔云想被楚映梨拉回了现实。

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乔云想愣了愣,抚住楚映梨的发稍:“映梨,有时候,不要过于执著情爱,日子过下去,安安稳稳的,就要找一个自己不爱的,这样,不论他做什么,你都不会伤心。”

乔云想笑的像哭一样

“赤璇选了一条路,葬送了自己,谢长遥不爱她,她会吃很多苦的。”

乔云想有些惋惜。

宁元卿回了家,已经将近半晚,他没有去云光楼,而是去了沉香水榭。

沉香水榭已经点上了灯,屋外两盏大红灯笼,外头画着花鸟虫鱼,隔着水的戏台上也挂着两盏长明灯,宣侯府大,怕半夜下人迷路了。

“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萧燕池皱眉问道。

“去了一趟宫里。”

他答:“谢长遥的雨陆绫姬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萧燕池问:“怎么算是定下来了?”

宁元卿道:“太后之前一直拖着,如今点了头。”

萧燕池笑:“公主算是得偿所愿。”

“那你呢?你有没有得偿所愿?”宁元卿转头,怔怔的看着她。

这个眼神,让萧燕池发毛。

“谢小公子与赤璇公主天作之合,不论是谁,都会祝福的。”

她答得滴水不漏。

“那日,你没有走,而是躲在了起来,无意间听见有人要害谢长遥,你便找了陆绫姬,这才让人看见了,是吗?”

萧燕池一震,宁元卿猜的,一点都没错。

“我只是好奇,你为何,这么在意谢小公子的事?”

宁元卿慢慢逼近,直至贴到萧燕池的耳边,

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宁元卿就像是一个影子,无孔不入,将人一眼看穿。

“不论是谁,用如此肮脏下贱的手段,我都不会置之不理。”

“是吗?”宁元卿挑眉“那那日我被许烟雨下药,你怎的不去找许烟雨的麻烦?”

“她是你的妻子。”萧燕池答。

她的鼻子有些酸,妻子二字,足以压垮她了。

“你知道是她,却不罚她,你知道她要害我,也不罚她。”萧燕池有些哽咽,带着哭腔,说话软软的,却一针见血“你分明爱她。”

宁元卿觉得好笑,本在说谢长遥的事,她又偏生扯到了自己,还委屈哭了一下子,全乱了套,她反成了受害者。

“我说谢长遥的事,你怎么说到我了?”

他靠近,揽过萧燕池,问道。

萧燕池推开他:“是你自己先说的,别怪我。”

“许烟雨的事,我迟早给你一个交代,只是不是现在。”宁元卿将头磕在她的肩膀上,淡淡的发香传入他的鼻尖,是茉莉的味道,很淡,却很香。

萧燕池皱眉,撇过头问他:“许烟雨....你是不是在查她?”

她愣了愣,觉得不对:“不是许烟雨,许烟雨租多是个马前卒。”

宁元卿放开她,灯火下,他的眸色逐渐阴沉。

萧燕池和宁元卿相处的每一刻,都不敢放松。

她心下大概有数,许烟雨这样的,一眼见到底,宁元卿犯不着查他,而他唯一能留许烟雨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