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里跟吴清闲哥儿俩,整整熬了一宿,俩人换班睡觉,用警队弟兄们的说法就是老驴啃痒痒儿一替一口,朝阳初升时,熬得都跟红眼兔子似的。
七点多钟的时候,郑茂过来送早点,问了问夜里的情况,吴清闲打着哈欠说,任嘛情况都没有,接下来头儿是什么意思,还守着吗?
郑茂咧咧嘴说:“二位,我还没见着头儿呐!昨儿大半夜跟我说给你们送早点,然后我跟局里等他,旁的没说。”
“那就守着吧,蹲坑儿就是较劲,看谁能闹过谁去!”任千里边吃油条边说。
就这么着,俩人又挺了一上午,到了中午都快困得不成了那会儿,就听见旁边有人大声咳嗽,扭头一看,原来是夏风朗和郑茂跟旁边笑呵呵地看着他俩呐。
“哎呦喂,头儿,您要是再不来,我们俩非得睡过去不可,抽烟都不盯劲啦!刚才老吴还说呐,实在不成找一叫花子奔义达里送信儿,让猫三儿带着鸦片过来解乏吧……”任千里困得直薅头发。
“那咱们这么着,老郑开车,咱们出去转一圈儿,找一好地儿带你们哥儿俩吃顿好的,然后跟后排座补觉儿,下午再出去干活儿。”夏风朗坐到副驾驶上才说。
“不盯着啦,秦章这孙子可一直没动静儿,一准儿没憋好屁。”吴清闲说。
“他憋什么屁都没事儿,头儿摸着他们的脉门了,晚巴晌逮人就成,现在带你们俩吃芫爆散丹去,补补。”郑茂把车发动着了说。
又到了老阳儿偏西的时辰,秦章拽着行李箱提早到了正阳门火车站,直奔票房买好火车票,在候车厅找了个靠角落里的位置,低着头打盹儿。过了好一会儿,他觉着身边似乎坐下一个人。用余光瞧瞧,是一个身量细高的男人,没带着大件行李,就一布包,放在腿上,也低着头打盹儿。秦章看看左右,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儿,才长出一口气,把行李箱往身边拉了拉,继续闭目养神。他身边的男人也不说话,身前身后紧着踅摸,也不知道找什么呐!
外边天擦黑儿的时候,终于要等到上车了,秦章把车票握在手里,拽着行李小跑着进站了,瘦高的男人背着布包紧紧跟在他后面。一直到迈过进站口,看见火车的时候,秦章才彻底把心放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小声说:“等到了杭州,就在我那儿干,稳当下来我再找那边的熟人给你办身份证,以后你就叫许新铭……”
“假名字能办下来吗?”瘦高男人往前赶了几步低声问。
“能办,你现在的样貌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都是那破玩意儿给毁的。不过那药片也算是把你救了,要不然昨儿跟这儿警察都把我拽住了,人家见过你身份证,不把你从看热闹那伙人里拎出来才怪。”
“也是,我尽量戒了,要不自己的脑子自己都控制不住。”
“知道就成,我仁至义尽了,师傅我送走了,把你还得护好喽!以后记住,那破玩意儿别碰,知道吗?”
“知道了。”
俩人低声说着,走过三等车厢,直接来到二等厢一号,一前一后上了火车。秦章看了看手里的两张车票,是十七号和十八号座位,抬起头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刹那间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个叫夏风郎的警察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望着他笑。
“秦先生,汪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还得劳烦您二位下车,跟我们回趟警察局,有点子事情咱们必须得聊透喽……”夏风朗站起身跟俩人说。
“什……什么汪先生……”秦章瞪着眼睛说,“我们俩压根儿就不认识。”
“行啦,甭瞪眼珠子了,耗子腰里别把枪,就想打猫啦?装什么横!”任千里在一旁说。
“你们得讲道理吧?汪弼文的事儿我都跟你们说了,有本事破案去,甭在我这儿瞎耽误工夫,误了正事儿你们兜得住吗?”秦章决定一横到底了。
“这次您可错了,我没想跟您聊汪弼文的事儿,他就在您身后呐,有事儿我和本人聊就成。这次想和你们聊的,是德年堂卢大夫的事儿!”夏风朗笑着说。
这话一出口,秦章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从惊诧到惶恐,再到沮丧,颜色儿变了好几种,明眼人一眼就能瞄出来,夏风朗说的一番话,正中要害。不光是秦章,就连站在他身后那个瘦高男人,也就是一直藏在暗处的汪弼文,也露出了泄气的表情。千算万算,还是折在最后一步了。
“请吧,二位,咱们回局里,踏踏实实的聊……”夏风朗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任千里几个人早已站在秦章和汪弼文身边,控制得滴水不漏。
从车站往出走的时候,任千里到了夏风朗身边,低声问:“头儿,抓住把手了?”
夏风朗点点头,指了指走在前边的秦章说:“从大早晨忙到现在,该确认的都砸瓷实了。郑茂给车站打电话,把票根都查了,昨儿秦章买的也是两张票,跟今儿一样。昨天郑茂跟秦章较劲那会儿,汪弼文一准儿就在看热闹的人堆儿里。南京和杭州那边我也打电话了,上午又让老袁询
问了相邻分驻所的接警记录,确实有失踪报案。德年堂有一卢大夫,家属正四下寻人呐,夜不归宿,年龄三十一岁,跟那具尸体的骨龄相仿。最关键的是,汪弼文操办完他父亲的丧事以后就病了,找的大夫正是那位卢大夫。要是我分析的没错儿,十五年前的旧案和如今这起,杀人的事儿都是汪弼文干的,做局的是秦章。”
“那这位秦章可不简单,这个局看似寻常,细究起来可够严实的,把破绽都摆给咱们,真的假的掺和到一块堆儿,查起来找不着缝儿啊!”任千里咂吧着嘴儿说。
“谁说不是呐……”夏风朗叹了口气又说:“做一个局比解一个局,难得多啊!”
“说到底,还是老天有眼,甭管多难的局,也甭管中间怎么绕,它总得有出口和入口。这二位现在也是霜打的茄子啦,回去审完结案,回家补觉去……”任千里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