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过微光,点亮着昏暗的房间。
许知秋脸色凝重,对着面前的少女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皆是不满。
“遇事不决,当年没罚过吗?还是你觉得你挨打挨少了?现在仗着我的宠溺,准备飘上天,准备自立门户?”
“有心思就放肚子里,人前不敢问,心思比谁都多,非要把自己整郁闷至死,才愿意和解是不是?”
“有心结不是你的错,你独自去面对就是你的错,那么多长辈不够你排解,为师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屁话不敢放一个!”
“当初要你记的师训,不够你受的,想再过一次?”
师徒二人静静像个鹌鹑一样,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安安静静地听着许知秋的训话。
言尘自知有错,不敢反驳,低垂着脑袋静静听着,久违的训话让她怀念,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她已然不记得。
如今恩师再次喋喋不休地训话,竟多添了几分异样的感觉,被师父训斥,只觉得心里暖暖。
相比言尘的虚心接受,叶如初越听越觉得师祖在指桑骂槐,明面上说的全是师父,可她细细一想,说的全是自己,精准打击的那种。
比如,她有话就不敢直说,怂……
比如,她遇事不决……
比如,她害怕长大之后被师父抛弃……
比如,她觉得师父和自己之间有隔阂……
……
诸多训斥,越想越觉得在说自己。
说了半天,许知秋口干舌燥,正想找个茶水喝,面前出现一只水杯,她端起来一饮而尽。
水入口腔,口干有所缓解,她动了几下干燥的嘴唇,看了眼地上的逆徒,心疼她的遭遇,便准备放过她。
谁料,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面前少女的呢喃。
“您舍不得……”
言尘在心里小声嘀咕,她没有想到的是,心有所念,口中不自觉呢喃出口。
闻言,许知秋眉头紧蹙,神情不悦。
目光死死盯着她,怒斥道:
“我舍不得?”
“小狐狸要不要试一试,为师舍不舍得?”
末尾的话音,明显有些拔高,带上几分恼羞成怒的火气。
“啊?”
言尘明显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音,吓到了,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
“不不不,不要不要,我不要尝试!”
她连忙摆手否认,摇头拒绝。
许知秋知道她说的是拒绝,但她装聋作哑地掩盖自己,看着这样的她,眼底闪过一抹坏笑心思坏坏起来。
她压低声音,继续冷言冷语。
“哦~”
“徒儿在说什么?为师有些耳背,怎么听不见,说什么来着,你要尝试?还问我敢不敢?”
作势就去捡刚刚丢掉的树枝,这可把言尘吓地不轻,赶忙先她一步,抢走树枝,死死护在身后。
“不不不,我说的是不尝试!!!”
即使言尘再拒绝,许知秋只要稍微伸手,她还是会乖乖递上树枝,一副乖巧徒弟的模样,任凭她处置。
没办法。
她实在是拒绝不了师父。
哪怕再过十年,十几年,她敢确定,就算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只要师父一个眼神,她就乖巧听话。
只能说,还是太怂!
树枝就这样毫无悬念地落在许知秋手里,她把玩着手上光滑的树枝,掂量着某人能挨几下,想着想着,她就打碎了心里的想法。
挨个屁!
打个毛!
打了最后心疼的还是她自己。
感情打的是她,哄的还是她!
她有那么好吗?
她在空中挥舞着树枝,眼神一直盯着言尘看,那破开空气的声音,并没有在言尘心里掀起多少波澜,反倒是一旁的叶如初心惊胆战。
她望了望身旁的师父,一咬牙下定决心,眼疾手快地夺过许知秋手上的树枝,一溜烟窜到师父身后。
树枝离手,许知秋眉头一皱,言尘都不敢抢她手里的物品,特别是责戒时的规矩,这小东西胆子倒是不小。
眼神犀利地看着她,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叶如初死命往后躲,用身体护住那树枝。
看着她死死护住树枝,不愿意把树枝交给她,那般护着师父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她心里赞赏她,是个会护师父的。
面上依旧是冷着脸,说话时,命令的口吻,带着不可拒绝的严肃。
“给你三秒,要么把树枝给我,要么我去取藤条,别痴心妄想,这罚她躲不过。”
叶如初想都没想,还是没有给出树枝,而是软着嗓音,祈求地看着她。
“我替,可以吗?”
“不是师父的错,别罚师父,求您……”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把问题抛给言尘。
“尘
儿你说,谁的错?”
“我……”
言尘刚想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堵住了嘴巴,将她还没出口的话音硬生生逼退回去。
“放肆!”
她猛然挣脱叶如初的手,厉声呵斥。
“叶如初,你胆子是上天了是不是?”
“没……”
叶如初直接扑在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哭泣着,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似乎在诉说她的委屈。
她只是不想让师父受罚,没有其他意思。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刚刚的勇气从何而来,刚刚在听见她说话时,心中警铃炸起,这才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
她缩在言尘怀里,哭的稀里哗啦,说话也是语无伦次的毫无逻辑可言。
“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让您受到伤害,真的不想,有什么错,我揽,在我这里不存在误判,师父别生气了……”
明明是胡乱说出来的话,言尘本该生气,气她不知轻重,可她听出了话里表达的意思,皆是对她的关心,这让她很难苛责她。
她一向坚强的心,此刻被她的一番话,软的一塌糊涂。
这一时刻,言尘算是明白,师父所说因为在乎这四个字的含义。
越在乎的人和事情,饶是再冷静自持,也会失了方寸,就像方才的叶如初,说出来的话虽然乱,却是处处透着关切。
许知秋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拍了拍手,轻声说着:“明白了?”
“师父,您不罚吗?”
“你看你徒弟护着,我能动你分毫?”
她没好气地怼回去,顺带给了她一个白眼。
“记得,师训重立!为师先走了,你们两个好好聊,别整什么有的没的,净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