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明语调阴阳怪气,墨瑢晏面色亦是淡漠疏离。
他长睫低垂,遮住了眼中情愫,漫不经心把玩着腕间小玉猫:
“贺阁老应该庆幸自己是两朝元老,公正廉明。”
“否则就凭你刚刚那两句话,本殿便可以治你一个诬陷之罪。”
贺正明冷冷一笑:“那下官是不是还需要感谢殿下的不杀之恩?”
他看了眼苏若棠,眼中带着愤怒,“三皇子妃,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苏若棠懒懒掀起眼帘,语气无温,“贺阁老,脑子也需要裹小?”
贺正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本皇妃何时说要包庇我舅舅了?”
“你们不包庇檀铭,为何都坐在这?”贺正明冷嗤一声。
苏若棠挑起唇角,慵懒地单手托腮。
另一只柔软纤细的小手,漫不经心搭在桌上,指尖轻敲着茶盏,“我来旁听,不可以?”
最后三个字,她抬眼看向大理寺少卿寒烨,“寒大人,东启可有律法,不许亲人旁听?”
寒烨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摇摇头,“没有。”
苏若棠微微颔首,重新看向贺正明,忽地问道:“贺阁老,你家门口有湖吗?”
贺正明脸色难看:“没有。”
苏若棠慢悠悠开口:“没湖你还管那么宽。”
贺正明琢磨了两息,反应过来苏若棠暗骂他多管闲事。
他气得吹了吹胡子,脸色涨红,“东启律法,官僚之间禁止互相残害,违者杀。”
“檀铭公然推王痕入水,残害同僚,这是无数百姓看到的事实。”
在武舜帝登基前,世家之间官官相护的现象极为严重。
先皇一直进行整治,但效果不明显。
后来武舜帝登基,以铁血手腕制定律法,这才遏制住官官相护。
朝堂好不容易肃清的风范,绝不允许檀铭,或者说三皇子轻易打破。
“眼见不一定为实。”苏若棠轻飘飘落到一句话,“贺阁老吃的盐都比我吃的米多,难道这个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贺阁老不懂?”
贺正明一噎,冷哼一声,“那我倒是要看看,眼见如何不一定为实。”
寒烨额上冷汗直冒。
他看看苏若棠,又看看贺正明,欲哭无泪。
大人啊,你赶快醒来吧……
这两尊大佛他一个从二品小官,没法伺候啊!
墨瑢晏淡淡开口,打断了沉凝的气氛,“传檀大人吧。”
听他称呼檀大人,并非舅舅,寒烨松了口气。
就连贺正明的脸色,也稍微好看几分。
看三皇子的意思,应该不会包庇。
不多时,脸色略显苍白的檀铭,跟在两个衙役后面走来。
寒烨直接问道:“檀铭,你为何推王大人入水?”
檀铭抿了抿苍白的唇瓣,声音沙哑,“我……我不知道……”
他目光清澈地看着寒烨:“我对于推王大人的过程,毫无印象。”
“荒唐!”贺正明猛地一拍桌子,“檀铭,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
“你可知恶意谋害朝廷命官,按罪当斩!”
檀铭脸色平静,扭头看贺正明,“我没有说谎。”
“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你推王痕入水,你还狡辩!”
墨瑢晏抬眼,淡漠疏离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透着逼人的威压,“贺阁老,案件尚未明朗,你何须着急给檀大人定罪。”
贺正明冷哼一声:“证据确凿!那么多百姓看着呢!”
“难不成,殿下想拖延时间,密谋救檀铭?”
墨瑢晏声线愈加寒凉淡漠:“本殿若是要救人,也会光明正大救。”
寒烨感受着空气中拔箭弩张的气氛,连忙道:“檀铭,你为何说不记得?”
不等檀铭说话,大理寺外传来一阵叫喊声:
“你们世家子弟的命是命,其他官员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次王大人命大,没被淹死,说不准下一次就被淹死!”
“就是,檀铭这次残害王大人,下次不知道残害谁呢。”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朝律法都能无视的话,还要律法何用?”
阵阵叫喊,字字句句咬着檀铭残害王痕,枉顾律法。
贺正明脸色顿时好转:“三皇子,人分三六九等,但在律法面前,没有三六九等。”
苏若棠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贺阁老,你这是不相信殿下?”
贺正明神情透着意味深长:“若是三皇子妃和檀铭没关系,下官自然相信殿下。”
“但是三皇子宠爱三皇子妃,这是事实,下官不得不防着点。”
他话音落下,一名衙役小跑进来,“殿下,大人,门外聚集了许多寒门出身的官员。”
“他们嚷
着要给王大人讨个公道。”
墨瑢晏毫不在意:“让他们进来。”
寒门派一直觉得自己清高,不愿与世家派交好。
但又羡慕世家派的权势,因此但凡世家子弟犯错,他们都要把律法抓出来溜一遍。
同样的,世家派觉得寒门派假清高,也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衙役把大理寺外的人请了进来。
乌压压的人群,带头的正是秦风。
秦风身姿欣长如竹,对着墨瑢晏抱拳行礼,“下官见过殿下。”
墨瑢晏声色淡淡:“这件案子与秦状元没有关系吧?”
秦风不卑不亢:“下官只是来听案。”
墨瑢晏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跟在他身后的寒门官员忍不住喊道:“谋害官员,必须受到律法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