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

哥布林王努尔将玻璃小瓶拿起，放在手心转了一圈。

彩虹虫们的身躯顿时开始蠕动，组成的箭头缓缓旋转，直到再次回到原先的方向。

倘若是因为在这个方向上，船上有什么怪异的存在，那蛊虫早就应该摆出箭头图案了。何况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努尔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幽灵巨舰的情况。

“是因为这个方向的海里有某个蛊虫感兴趣的东西，刚好进入了它们的感应范围？”努尔眯起了双眼，“很难想象除了脑子，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这些虫的注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普通的骨制骰子，弯曲手指将它弹到天上，再用掌心牢牢接住。

四点。

“平庸的点数。”努尔盯着骰子说道，“骰子，给个建议？”

“……”

骰子纹丝不动。自从普尼斯港事件结束之后，它就基本上没再说过话。

“骰子只会在一些关键的命运节点醒来。如果我可能因为跟随蛊虫的指引出事，那它应该会阻止我前往。”努尔将骰子放回口袋，“平日里的无尽海除了海水与风暴，也正好见不到什么新鲜的东西。

“那就去看看好了。大副！”

在他的指挥下，哥布林们调整了幽灵巨舰的航向，使它朝蛊虫指引的方向驶去。

……

普尼斯港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平日里总是挤满了不少学生会成员，现在却只剩下了两人。

“不止是学院与城市的重建问题，这次灾难后，近百年的和平发展下，普尼斯港所积累的一切，包括最引以为傲的工业区都毁于一旦了。”学生会长边说边叹着气，“即使王都与教会倾力相助，甚至勇者在此常驻一段时间也难恢复至先前的水平。”

“……大量幸存者都在逃离普尼斯港。”精灵努尔翻阅着桌上的报告，随口说道，“我校也有不少贵族学生都在申请办理转学手续，其中的大部分人将要前往贤者学院就读。”

“可以理解。毕竟连一般民众心中，最强大的政府与教会连它们自己都保不住，更不用说保护平民百姓了。”会长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则有些凄然，“如果我的家族不在普尼斯港就好了，这样我也能心无旁骛地申请卸任一职……”

“前辈没事吧？”努尔关心地询问道。

“……我，我……”会长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手掌紧紧地按在书桌上，关节泛白，力度大到几乎要把石质书桌按碎，“……我的父母，祖父母都去世了……幸好我的弟妹还在……”

他低着头，平时的优雅风度荡然无存，失神地盯着杂乱而冰冷的桌面：“我必须毕业，看能不能在普尼斯港的政府找一份工作，现在他们也正好缺人……毕竟家里现在只能靠我了。”

努尔惋惜而客气地说道：“请会长节哀。”

“谢谢。话说努尔兄弟，你的资质与才能都很好……”会长犹豫了片刻，还是诚恳地说道，“相比其他人，你更应该趁这个机会申请转学去贤者学院。比起未来注定一蹶不振的普尼斯港，王都才是更适合你发挥的舞台。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不必麻烦会长了。”努尔平静地拒绝道，“我和会长的理由一样，我的家与想保护的家人也在普尼斯港。”

“是么……如果往后的日子能有你的帮助，那学生会的工作将会轻松很多。”会长感激地说道，“我现在感觉，当初破格把你招进来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瞟了那沓转学申请表一眼。学生会的大部分成员的申请表也夹在里面。

“多谢会长。那我先不打扰会长的工作了。”努尔敬了个礼，转身推门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几乎空无一人。努尔的神情再次严肃起来。

“勇者的反应……她肯定知道我的‘神选者’身份，并猜测我为精灵族‘神选者’。”努尔内心分析着，“但她的态度不太正常。”

脑海中，一直担任旁观者角色的人性努尔说道：“你觉得她的行为超出了你的预测？”

“大方向没错，但应该是有细节对不上。”神性努尔没有否认另一个自己的说法，“若是平常的情况我甚至能用骰子上个保险，可惜勇者情况很特殊。你也知道她的外号吧？”

“‘神的宠儿’。”

“除了她自己，恐怕谁都不清楚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奇葩加护。”神性努尔冷笑着说，“勇者之所以被称为勇者，正是因为那逆天的勇者天赋，至于本人的个性倒无关紧要。倘若诸神乐意，只要符合‘善’的定义，换头猪当勇者都行。”

人性努尔不置可否。他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记得勇者盯着你看了一些时间。你觉得她在看什么？”

“哦。”神性努尔并不是很在意，“我想她应该是在观察上衣口袋里的骰子，以便再次确认我的‘神选者’身份。”

“骰子的存在象征着‘神选者’？”努尔敏锐地抓住了这一关键信息。

这玩意原来不是独一无二的？

“是的，

我也正好和你说明一下：所有参与游戏的‘神选者’都有骰子。不过其他人的骰子都没有我们的特殊，毕竟这枚骰子是实实在在分走了过去的我的部分权柄，且产生了意识。”神性努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人性努尔试探着问道：“其它的骰子也可以操控一定的运气？”

“可以，甚至也能帮他们的主人挡灾。”神性努尔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愉悦，“你还记得，当初你被我引导自发地想要登上神座吗？”

“……”另一个努尔保持沉默。

“你现在应该明白这场以整个世界为棋盘，引得所有势力甚至诸位存在进行干涉的‘游戏’，内容到底是什么了吧？”

学生会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努尔走向窗边，望着鲜红残阳逐渐没入海洋的尽头，低垂的云层与广袤的海面，残破的普尼斯港乃至整座大陆，都被染上了一层浓烈的血色。

努尔举起双臂，仿佛要去拥抱那枚下坠的太阳，神情愉悦而疯狂：

“你不会以为想要成神的只有你吧，努尔？”

……

幽灵巨舰全速前进着。没过多久，哥布林王努尔便看见，海天相接的那根模糊的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很快，那个黑影的轮廓愈发清晰。

是一座孤岛。

“按航海图来看，这附近的海域是没有任何岛屿的。”努尔摸索着自己的下巴，顺便瞥了一眼船上因发现岛屿而欢呼的哥布林们，“当然，不排除最近海底火山活动的影响……”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努尔瞧见了岛上的一抹金色。

还在黑火山脉哥布林巢穴的时候，他经常进出老哥布林王的藏宝室，所以一下子便认了出来，知道这黄澄澄的金色代表着什么。

货真价实的黄金。

“铺了一地的金子……”努尔突然笑了起来，“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看来我以前误会了前辈，她确实没编故事（详见第44章）。”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玻璃小瓶，里面的彩虹虫们正微微发颤，带动着小瓶发出“嘎吱嘎吱”的细碎声响。